凤耀伸出小手，握住了允澈一双已经满是裂口和茧子的大手，心中酸楚难忍。三哥和嫂子走到如今，经历了多少牵绊，又放弃了多少的富贵，如今终于可以真诚相待，一生相守，却又要历经这样的劫难，确实让人心疼。
但看着允澈已经明显失神的眼睛，凤耀用力的把允澈的大手一捏，坚定道：“三哥在这里陪着嫂子就好，府里的事情交给耀儿吧。”
允澈这才回神，看了看凤耀，慢慢的点头。似乎是想要给凤耀一个安心的笑意，但那笑容凝在嘴角，怎么都弯不起来。最后一滴泪，自允澈的眼角滑落。
仅仅是左眼睑滴下的泪水，再无多余的半点水汽，但凤耀看的真真切切，那一滴泪就好像是滚烫的水，灼伤了凤耀的心，狠狠的疼着。
凤耀被紫樱扶出门，脸色凝重，但却没有哭泣。腰背都挺的笔直，就算是脚步缓慢而沉重，也不能显出似乎的赢弱来。
陌离忙到门口扶住，柔声的叫了一声：“耀儿。”
“我没事。现在三哥无暇管理府中的事务，我替他暂管。不离，我们到正厅去，把人都召集起来，我要查查这砒霜从何而来。”凤耀又转头对紫樱道：“去找雪瑛过来。若是真的不见了，就去问问门房，何时走的？去了哪个方向。”
紫樱应声走了。
陌离俯身想要将凤耀抱起来，但凤耀对陌离轻轻摆手道：“扶着我就好，总不能摆出一副娇弱的样子，让人看轻了吧。”
陌离虽然心疼，但他也知道若是要管人，气势最是重要。尤其现在府中遭此变故，最得有一个能撑起场面的人，把事情先压住。
陌离尽力扶着凤耀，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身上，将她扶到了正厅。正厅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大概是还在各处忙着，又或是根本就已经乱了。
凤耀对陌离道：“还需得你去找个能传话的人来。”陌离点点头，如今能站在凤耀身边的，也只有他了。
凤耀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嗓子，才能让嗓音听起来清脆些。然后便坐的稳稳当当的，收敛心神注视着门口，等着陌离带人回来问话。
不一会儿，陌离就叫了管事的过来。这庶王府的管事是随着允澈从京城来的，只是年事已高，平时很多事情都交给左平管了。
那管事一见凤耀当中坐着，就跪了下来，已经有些混沌的眼里浮起了水汽，颤声道：“老奴赵升，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可好？听说长公主也……”
凤耀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多问自己，反问他道：“赵管事，三哥正在嫂子那边，一时也脱不开身，府里的事情就由我暂管。我且问你，府里一共多少人中毒？都是砒霜之毒吗？”
赵管事道：“回长公主，都是砒霜之毒。除了长公主和王妃之外，另有十几个人中毒。左平也在其中。厨房里帮忙的几个丫鬟和厨娘最为严重，已经是昏迷多时了，其中一个年老的厨娘已经……已经死了。左平和几个小厮都还好些，但是也疼的满地打滚。大夫正在煎药，给他们逐一灌下去。”
凤耀听了心中一寒，才半天的功夫，竟然已经死了一个。另外几个昏迷不醒的大概也极其危险。
凤耀又问：“那大夫可有查明在何处下毒？”凤耀听陌离说自己的毒是在鱼汤里的，方氏应该也是喝了和自己一样的鲜鱼汤中毒了。但给主子炖的汤不可能分给下人喝，所以那毒并不只是投在汤里就是了。
赵管事摇摇头道：“三个大夫还在王妃那边忙着，余下的两个要全力救治十几个人，已经是分身乏术了。所以还没有人仔细去查那有毒的来源，就只是嘱咐府里的丫鬟们取水煎药都要到府外去。而府里的吃食、水源一律不准碰触。”
凤耀听了也知道紧急，对找管事道：“你去叫几个信得过又腿脚快、办事好的，到城里再找几个大夫回来。若是城里没有，就到附近的镇里去找回来。然后再尽力安抚下府里下人，说不需惊慌，更不准四处的造谣生事。有事做的就安心做事，没事做的就在各自的房里等着传话。除了你派出去的人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准随意走动、不准出府，知道了吗？”
“是，老奴明白。”赵管事毕竟也是京城王府里做过的，遇到事情临危不乱的本事还是有的。答应一声立刻去办事了。
凤耀说了这一大段的话，又气喘的不行，胸口发闷，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忽然就感觉口中一咸，忙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捂住嘴。
“耀儿！”陌离见凤耀低头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半天，已经觉出不对。忙上前掰开凤耀的手，就见凤耀手里的帕子上已经有了鲜红的血。
陌离顿时慌了，心都停了半拍。他知道，这次凤耀呕血和刚才不同。刚才吐出的黑紫色淤血是清毒的，而如今这鲜红的血是伤了肺呀。
凤耀忙攥紧了手，把那方帕子藏在手心，摇头笑道：“没事没事，应该是我咳嗽的老毛病犯了。只是咳破了嗓子出的血丝，不是别的。”
“耀儿，这是……老毛病？”陌离的眼神转为浓浓的悔意，他知道凤耀的老毛病是如何得来的。那是第一次见面，凤耀掉进了冰湖之中，冻水呛肺，烧了许多天之后，就烧坏了肺，结果就落下了病根；只要有了寒症就咳喘不止，严重到还会咳血。
想当初自己完全能凭借一身的内力将她一举就托出水面的。偏偏为了显得笨拙，为了不让人心疑自己会武；又能够和凤耀多相处一会儿，给她一个和自己相处的机会，竟然让她落下了这样的病根来。
悔！悔！悔！陌离知道这是自己种下的“因”，却要让耀儿来承受这样的“果”。
大手抚上了凤耀苍白的脸颊，陌离恨自己恨的咬牙，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说的再多，已无法换回耀儿的健康，他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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