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到达升龙城后，表现得很懂事。即使他比徐增寿资格要老，年龄也大一截，见了面也还是规规矩矩站在下属和晚辈的角度上说话办事。
晚辈是很正常的，他爹是朱元璋的义子，弟弟还是阿棣的女婿，而徐老四是朱元璋的子侄辈，他从身份上来说本就是晚辈。
可这军政事务上，却一向都以有能者为尊。年少成名且有讨平南疆诸蛮大功在身的沐晟，能自干屈居于徐老四之下，这就不得不说是自己作的了。
几年前迷你朱大搞削藩政策，就是这位第三代西平侯，向当时的朝廷举告岷王朱楩谋反。
后来阿棣靖难成功，岷王被恢复了爵位，返回封地云南，这两年可没少打沐晟的小报告。
虽说阿棣只是简单训诫了沐晟，还告诉岷王说沐英于大明有功，不要太过于针对他的子孙后代。
但那也只是说说，沐晟自己却知道，当年他举告岷王并没有证据。本质上还是为了给迷你朱干脏活，顺便清理一下自己的权利范围。
不管怎么说，阿棣靖难的一大原因就是反对削藩。如今局势大变，谁敢保证阿棣不会借当年的的由头，清算手握重兵的沐家呢。
哪怕朱楩因为自身的问题，在前段时间刚被阿棣又免了一次王爵，沐晟都坚信那是在变着法儿考验自己。
果然，还没过多久，岷王的爵位就又被恢复了。沐晟的神经愈发紧张，他真怕阿棣的棒子敲打着敲打着，就敲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自己的爹就是懿文太子的铁杆，自己又憋着劲儿向迷你朱献忠诚，标准的打击对象啊。
要知道在金陵等地区，至今还有搜捕当年“挑唆”迷你朱削藩奸佞的行动呢，某部分群体的人心惶惶从未停止过。
于是这次接到皇命，要他配合徐老四出兵安南。沐晟是半点折扣不敢打，除了负责镇守云南，防备那些土蛮的兵力，他可以说是尽出精锐，就怕对战事造成那么一星半点的负面影响，从而让自己头上多出一个扣帽子的地方。
反倒是徐增寿十分坦荡磊落，不但没有摆主帅的架子，也没有任何针对，在很多事情上还会主动放低身段去和沐晟商量。
奈何沐晟深知自己问题的严重性，压根不敢相信这是阿棣铁杆对自己这个迷你朱铁杆的态度。
就这么心揪着一半放着一半过了两天后，大军休整完毕，开始全面出击攻城拔寨，沐晟心里的那块石头才差不多彻底落平。
不为别的，就是他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黑甲军，更看到了黑甲军的战阵实力。
自己从云南出发，除在沱江大干一场外，沿途并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阵仗，到升龙城却也用掉大半个月时间。
可黑甲军呢，前后不过六、七天的时间，以升龙城为中心，向北方一百多里，西方和西南方向各约两百里的范围内，就已经被彻底扫平了。
在西线攻打海阳城一战中，沐晟更是亲眼目睹了黑甲军的强大和残暴，比他听说的当初靖难军攻打金陵城还要更盛几分。
城池四周每面一千黑甲军加五千云南兵围困，上来就是火炮一阵猛轰，然后是叫什么飞天兵的从天上往下扔纵火弹，接着是黑甲兵冲进残垣断壁，见人便开枪。
不说那些轰隆隆的永乐大将军炮，和那些扔下去就一片火海的纵火弹，甚至不用提什么步枪的威猛。
就黑甲军整齐划一，上千人以同样的动作和节奏向前抵近，那种步履间“咵……咵……咵……”的踏地声，也足以让普通的军队胆寒。
一贯以来号称精锐云南兵，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就剩下打扫战场的份儿了。说句不怕丢人的实在话，偷人头都不好意思啊。
看到这样一场个把时辰就能结束的战斗，看到这样一支彪悍残暴的军队，沐晟的心反而彻底安定下来了。
据说这样的黑甲军有好几万，而且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人家要是真有收拾自己的心思，就沐家手下掌握的三十万精锐，实话实说真不够黑甲军打的。
再想想开拔之前就收到的军需，能克制瘴气和有效驱避毒虫的神药，方便携带又不会馊的军粮，更加锋利和顺手的军刀，更加尖锐的破甲箭。
包括这些黑甲军，和他们一应的装备、军械，好像都是出自那位靖国公之手。这么说来，他才是最可怕的吧。
想到这里，沐晟又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自己手下的那些兵卒和将领，已经越来越羡慕黑甲军了。长此以往下去，队伍怕是要不好带了啊。
同样被黑甲军震撼到的，还有广西都司的同知潘文邦，只是他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担心了。
反而满心都是一个念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统帅这么一支军队大杀四方。那才叫牛逼，那才叫威风啊！
战场上的事情，总之就是相当顺利。大炮轰，步兵冲，着火的蛋蛋往下扔，黑甲军所至之处，绝无一合之敌。
安南北部很快就被占领了大半，关于胡季犁的消息也终于到了，这家伙果然是在红河上放了烟雾弹。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走水路离开，而是选择了所有人认为可能性最小的方式，沿着山路向南逃遁。
这还是一个带路党，安南翰林学士黎明智提供的消息。在升龙城向南一百多里路程，快到清化府路的一个山间小镇，有人于十天前看到好几个规模不小的商队路过，但有人觉得那不像商队的样子。
后来经过当地一个山间猎人的帮助，找到了那些商队留在山间的几处车辙，黎明智辨认确定，那就是陈朝时期王宫专用的车轮，绝不是什么商队能用的。
为确保万一，徐增寿专门派出了从燕山别动队借调来的精锐斥候，带着黎明智又去复勘了一遍，最终确认无误。
安南北部地区的战事进展得很顺利，现在有了胡季犁的消息，徐增寿也彻底来劲了。把战场指挥权暂时交给沐晟，他要亲自带人去把胡季犁这老小子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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