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洽卿盯着半路半日，却还是摸不清他的想法，“好，这是你的做法我不管，随你去罢，我只看将来你到底成不成事。”
此时恰好底下的宁绍轮开始放船票上传，成陆这准备的阵仗倒是也不小，除了船上负责船航行的船工、码头上的船工各司其职，光是整理这排队上传的的的活计又安排了5名身形健壮的，他们一出来就将这些哄乱的人群打理整齐，或是有看热闹的，也将他们隔绝到了外头。
而后在船前头是两人一组的发卖卖船票的，动作也是麻利，等在船上的又是几个身形也颇为壮硕的验票之人，仿佛是提前演练了许多回，他们这一道道流程下来出奇地快，也不叫人等上许久，就把要上传的人安排地妥妥当当地，或是又担着货，带着其余东西的，船上几个验票之人也能顺手就帮衬上了，并不像那几艘洋行的轮船，将你往里头一塞也不顾死活的。
成陆掏出怀表扫了一眼，离这开船的还有半个钟头的功夫，就在底下有人上来的时候，成陆起身邀请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虞会长请。”
“这个时候？”虞洽卿指着底下还未全上船之人。
“是。”成陆也不看底下，只是又恭敬地请了一回他。
虞洽卿再次盯着面前的少年人，实在是看不透他的意思，难道他不知道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虞洽卿上船会叫人如何想么？只是不论虞洽卿怎么看成陆，怎么疑惑，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反倒是像什么都没看懂一般，又是请了一回虞洽卿。
这场眼神的对峙，持续了一会子，终于在虞洽卿一声叹气下以成陆的胜利告终，“罢了，宁绍轮船公司总经理请带路。”
今日虞洽卿回上海的人带的并不多，不过两个随从的小子，一个管事先生再有个丫头，一行无人而已，只是以虞洽卿的身份，便是他一人从这人堆里过，怕是也有许多眼神，更何况今日开船的这“宁绍”轮又与他有着这样的因缘，自然引起的关注更是许多。
“看，那不是上海商会的虞会长吗？”
“是啊，正是他，难道他今日也要与我们坐同一班船不成？”
“听说这轮船公司本就是虞会长出资的，哪有坐不坐一说，这本就是虞会长的船呢？”
人群中低声起了讨论声，负责维护人群秩序的几人见着成陆他们过来了赶紧过来过去将人都给隔绝开，叫他们不至于被人给围堵了。
“虞会长、成总经理来了。”成陆带着的伙计叫嚷着便往近船之处去递消息，虞洽卿倒更是纳闷了，这怎么也该是低调些的时候，他倒大有将事情越闹越大的气势。
“虞会长前头那人是谁？是这轮船公司的总经理？”
“是，哎我知道的，他不是成园的二少爷吗？听说不久前从天津才回来，怎么没回成园！”
“一看你就不是在我们宁波土生土长的，成园的少当家是他们家大少爷，他这个二少爷当然是混不下去了，自个儿出来的呗。”
人群中的话题渐渐地从虞洽卿身上转移到了成陆身上，一时间各种市井密话传的纷纷扬扬，大半的人都对成陆投来了探究的眼光。
众人的眼光随着成陆他们一路到了船前也跟着到了船前，成陆眼神示意那验票之人，大约是早有了吩咐，他赶紧让出了位置。
成陆又请虞洽卿站到了身旁，梭巡外头停滞下来的队伍，清嗓子朗声道：“各位乡民，很荣幸今日宁绍轮的首航能迎来各位的赏光，我身边这位想必大家也十分熟悉，是我们虞会长，而我呢，不才刚赴任我们宁绍轮船公司的总经理，日后还请各位乡民多多关照我们宁绍轮。今日首航，特地请虞会长赏光，来同大伙儿一块见证这宁绍轮的出发！望各位旅途顺利，一路平安，来，我继续为各位验票，请下一位。”
看着这人堆里还有愣愣不动的，伙计又轻轻推了一把最前头的，这人才“哦哦”点着头的往前去了，伙计又往后头依次催促道，上船的队列立刻便动了起来。
成陆笑迎着每个到面前的人，接受着他们的各种探究眼神，又是时不时地顺手还要搀扶上一把。虞洽卿站在一旁看着成陆，总算是明白了这些安排，原来这成陆是拿他这阵东风当活字招牌，这倒实在是商人本色了，连他回上海这事都能叫成陆利用地淋漓尽致。
虞洽卿明白了过来却也并不说破，反而是陪着成陆演完了这一场戏，这下原还对宁绍公司与虞洽卿之间将信将疑的所有人便都彻底有了数，他虞洽卿怕是与宁绍轮船公司怎么招都不能撇地干净。
起锚前，码头闸门落锁，外头的人如成陆所算还有许多没有上船的，伙计再三致歉，那群后头每排着票的人才只好转头去了另几家公司的客船。
成陆将虞洽卿送至轮船甲板层的船长室便要向虞洽卿告辞。
“成陆！你今日好大的胆子！给我摆了这么大一场子！”虞洽卿的面色有些愠怒。
旁人皆是吓地低头不敢做声，成陆却毫无惧色，不过是喊着恭敬地笑意向他作了个揖，“虞会长，倒是并非故意隐瞒与你，只是这眼下的事情也是我顺势而为，既然您来了，少不得要多借借您这阵东风了，我请您这招牌不易，既然为商，怎么也得将每笔钱用尽了，用到了不是？请您多多见谅了。”
又是片刻沉寂，直到外头响起即将开船的信号，虞洽卿轻笑了一声：“就你能出这样的主意，若是这公司倒了，我第一个就得收拾你，下船罢。”
成陆爽快地应了声，头也不回地下了船，站在码头上直等着船彻底开出了内港，才动身返回。
“成？是成公子么？”
成陆才从码头往外走了不多远，身后便传来有些疑惑地叫喊声，成陆倒是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却并不大想的起来，直到回头见了那人的脸却还是有几分想不起来。
“真的是成公子，成公子是我啊！”那人见着成陆回头来的模样，越发惊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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