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两个穿着马褂的中年男子,约莫也是个家中有铺子生意的,抱怨的正是方才成陆与贺珍所说之言语,在听旁人的,除了写私密或是家常话,这才从船上下来,无非抱怨的也是这样的事情。
“当家的您看,都是这般的,这船票从比之上月,光说这宁波城里个地方的来往,船票便涨了一半有余,若非都是非得坐着船来往的,都换马车了。”贺珍解释着。
“原先那些个小船呢?”成陆又问道。
“这码头叫日本立兴洋行的人勾结着洋关给包了,一律不许那些个小船来,若是有来的也不许停靠,抓住了不是吃罚钱就是得进去关一阵子,巡捕房也不敢管,官府更加不管的,由着他们来,听说都怕着日本人呢。”贺珍便说话便又是摇头,言语中多有不忿。
成陆一时间也并未有多话,便带着二人随人流离开了码头。
到了外头成陆也并未叫个新的马车过来,三人调了热闹的街巷混在人群中边走着往别苑的路上,比起两年前仿佛街上来往的洋人多了,尤其是日本人,如今竟然也是常见的了,从前这般衣着的日本女人压根在路上未曾有过,眼下成陆这没走多少便见几个结伴陪着男人一同来回的了,除了这行人,街边的铺子也有了变化,各色洋人开的铺子多了,这前头左手边成陆分明记得有家开了数十年的剪子铺也没有了。
贺珍见他看了眼那位置,便开口解释道:
“半年前还开着呢,也不知他家的儿子犯了什么事,说是叫巡捕房给抓去了,张剪子将铺子抵押了才将儿子赎出来,没想到一转头就到了日本人手里开了个这什么酒铺,里头都说是大烟馆,晚上从这儿过的时候,常见几个瘾君子进出呢,听说刚开的头月里,张剪子还带着儿子来闹过,只是后来就没见过张剪子人了,也不知那儿去了。”
贺珍这话越说道后头便越是唏嘘,只是成陆也从贺珍的话里听出了这张剪子约莫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金凌是在成陆几日之后才到的宁波,到并非是他在天津逗留的久,只是金凌要归来之际,成陆却又嘱托他去上海溜了一圈,因而才晚些到宁波,金老王爷忙着与金凌兄长议论大事,自然也顾不上他,金凌才着家换了衣裳就转头马车一路到了成园别苑。
金凌也是许多年未曾来过别苑了,他有记忆的还是成陆母亲尚在的时候来的,那时还小,如今大了也高了,看得视线不同,便觉得整个别苑仿佛是个初来之地一般,成园别苑比不得成园,只因从前算是成家造着用来玩赏的庄园,地方挑的是闹中取静,园内假山池水妥当布置,一步一景,若当做是个正经宅院未免太过不正经,这布景的几乎比屋宅都要多了去了,园中并还散养着些孔雀白鸟的,像他这样的年轻公子哥看来倒是个极好的地方。
“金少爷您来啦,少爷起身等您许久了,快跟我去吧。”来接成陆的是从前就跟在成母身边名为华儿的丫头,他见金凌的眼神在周围留恋,边带着路便一并像他解说:
“这些是良绣才种出来的兰花,才移植过来可好看了……”
“没想到成泽这小子倒是有些出息,这么大个园子也叫他打理地倒是妥当。”金凌笑道。
“是,这两年都是成泽哥带着我们再园中理事情,如今少爷回来了,成泽哥又可以多懒了呢。”成母从前在园中时就不大管束这些丫头小子,都将他们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若是换了家教严谨的人家必然要说一句不像话,只是金凌本也就是个不大在意这些东西之人,自然也不管他们如何说话,反倒是遇见这样的人叫他觉得有趣,便与华儿欢笑间穿行在成园别苑之中。
“到了金少爷,我去奉茶,请您进去,已叫人通报少爷过了。”华儿将人带到行礼便先往一旁的小屋中去备茶水。
金凌散着步子进屋,成陆正端坐在书案后读些什么,手边的茶水热烟袅袅,金凌乍一眼看着觉得十分陌生,只是在看又觉得该是这样的,便笑道:
“唷,成少爷,今日倒是清闲,怎么不打理你的家财万贯了。”
成陆压根就没抬头,也没打理金凌的话,倒是带着他来的华儿将两杯茶水奉进来,一杯放在金凌一边,一杯看着成陆的颜色放到了金凌边上的座位:
“金少爷,请用茶,少爷刚才服了参片,此刻尚还不能说话呢,您自个儿趣一会儿。”
金凌一听他如此说,反倒更乐了,笑道:“那倒是好事了,此刻我无论说些什么的他都不能还嘴,我倒是要好好给他吃一顿嘴亏。”
华儿笑着行礼下去,将屋子留给二人说话。
“嘴亏?”
金凌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看看华儿又看看成陆叹道:“可见是你养出来的丫头了,主仆一道儿给我下亏。”
成陆将书放下,就这手边的茶水略作了漱口,坐到另一杯茶水的位置上,开口直奔主题:“这回到上海一趟如何?”
“还能如何,和你所说也并不差了多少,照你所说,我去虞家找了那虞老大,我只知你说他家中是个殷实的,此一见比之你说还要好上许多,并非是一般的富庶人家,你可知他家的当家是哪位?”金凌一脸得意地卖着关子,料想是成陆决计猜不到的。
“虞洽卿。”成陆淡淡地戳破了金凌的关子,叫金凌很是没趣:
“你都知道了啊,哎,我还当我发现了什么大惊喜,这不是叫我白跑一回。”
“你不过是去打听些消息,哪里还白跑一回了。”成陆回道。
“哎,”金凌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摆出一副架势要与成陆说道,“这如何不叫白跑一回,你既知道他家当家是虞洽卿,你也该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人,且不说他他去年办的四明银行如今各方往来,就说原来他在多少家洋人银行任职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是从洋人银行出来的,那与洋人的关系势必不一般,你叫我借着虞家的手去探查立兴、太古商行的利害,哪里能得个公正的结果出来,这必然的出来的都是立兴与太古的势力广泛,虞洽卿又怎会与他们关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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