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带着人在门口略等了片刻，便瞧见成陆过来的身影，果然守约没有叫他们多等。此刻被忽然叫起来的众人，除了成陆以外都是在军营中呆惯之人，明白军令之重，此时便只有急行这一个动作，而成陆甭管眼下有多少疑问在心里，却也是低头闷声一路向前，心中却想着这一去，多半是与李召送来的消息分不开的了。
成陆等人一路急驰往城中，本该是城门紧闭的夜里，也有人守候在那处，等他们人一到即刻拉开了门将他们放进去，成陆入城后回头看了眼，城门上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也有许多荷枪实弹的官兵驻守，火把的微光之下，依稀可见是与他们身上差不多的衣服，大约是天津附近的北洋军，这并非是什么出了大乱子的时候，定然是段公馆里出来的一道“旨意”将他们齐齐唤起来，难怪外头都对着北洋军叫一声“袁家军”，成陆私心里想着功高震主这四个字确实是个最为上位者忌惮的大罪了。
没多久的功夫，他们一行人的马便前后停在了段公馆门口，从城门口沿路来都各有北洋军举着火把已然开始驻守，除却他们这一路点亮着的火把，整个天津城都还是静悄悄、黑漆漆的，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里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就在他们明天醒来的那一刻，这天，便要有所不同了。
段公馆里里外外已然是灯火通明，段家所有人都已经如提早了几个时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门口除了段家的家丁外边便有北洋军也驻守着，成陆下了马转头一瞥见段家的下人正将一辆马车拉到边上，两马拉的马车，车前一盏宫灯还在晃悠着，照着拉车的马皮毛油光发亮，不是一般人家可用的马车。
“发什么愣呢，快进去吧。”王赫之转身催促还停在原地的成陆。
“哦。”他应了声匆匆跟上，连段公馆的大门都未瞧清楚，这还是成陆人生至此第一回到别人家中如此匆忙又慌乱的，里头也来不及成陆多看，因为他往后回忆起段公馆来，只能记得是的漆黑夜色中用火把、灯照亮的偌大宅院，人头攒动。周岁将他们带到会客的屋中，里头已然坐了许多人，形形色色，只是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凝重，无论是站着、坐着，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小声地各自议论，即便是从门口又进来了人，也不过是瞥一眼便继续他们的谈话。
成陆扫视了一圈屋内不见凤三的身影，自然也没有其余熟悉的面孔，除了他们才进来的这一批人，都是年龄三十上下的，大约是天津城中北洋军的军官之辈。成陆便到了屋内略偏的角落处站着。
这一等又是许多时辰，周岁领着下人们进来送上宵夜，他自己则端着一碗在屋内四处走了一圈，最后终于像是找到了人，径直冲着成陆这边来，将夜宵放在成陆边上，低声与他说话：“成少爷一会儿请到外头来寻我。”
成陆轻轻点了头，周岁又往另一处到了王赫之身边，紧接着成陆便瞧见王赫之的目光往他这儿投了过来，成陆颔首，二人算是打了个眼神交接，等来送夜宵的小人出去，他们二人便也以前以后地到了门外。
周岁已在门廊下等着，待他二人出来便引着他们往后头的院子里去，这院子比起外头的便是清净了不少，只剩下几盏亮着的地灯在宣告这段公馆的不眠之夜。
金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方才屋内那形势，实在是压的我不敢动，这确切消息都还没来，一个个便都是这幅模样了，若是真要上头出些什么事，他们还不得乱了阵脚？”
成陆没有说话，只是想着方才屋内的情形到也并能说他们慌乱阵脚，要知道北洋军上下多是袁世凯亲信，若是袁世凯真是遭逢难处，与他们而言连着情理上担忧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多半还是为着将来的前途着想，他们只要一日挂着北洋军的身份在，总是袁世凯一派之人便是了。
周岁将他们领到院中的正屋前，敲了敲门，随后将门推开，示意了个请的手势便等在门外，成陆与王赫之对看一眼，王赫之率先进了屋内，凤三此时正坐在桌前飞快地写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开口说话：“你们先坐，我一会儿与你们说。”
“周岁！”凤三冲着屋外叫嚷了一声，手上才写完的纸张叠了几叠交到他手里，“交给郭葆昌，他在门口等你了，你从他去码头后便立刻到邮局等着，天亮之际会有一封电报过来，是给我的，你收到了电报再回来。”
“是！”周岁一转头没了身影。
凤三又开始提笔书写另外一封，大约又是一刻钟的时间，凤三又叫了个人进来将这封信送出去，随后又有人进来传话：“何管家派我知会您一声，老爷已经从保定动身了，天一亮就能到！”
“去把这消息告诉正屋里等着的人，还有后院夫人和袁夫人那儿也去告知一声。”凤三尽然有序地吩咐道，这个屋子里尽管也是深受外头的影响弥漫着一种叫人紧张的氛围，只是凤三这样尽然有序的布置，倒叫人安心不至于慌乱。
凤三此时才算是做完了手头之事，一跨步到了他们跟前，这屋子本来便不是什么宽敞的大屋，三个大男人往这小桌前一坐，倒是有几分显得拥挤，只是眼下所有人显然顾不上这情形，凤三的脸色不可说不凝重。
“你父亲会与段先生一同到，我叫你来便是为了这个。”凤三先给王赫之下了个提醒。
王赫之点了点头，“方才在那屋没见到我家老头子我多半猜到他也去保定了，要不然这时候早该他出来亮嗓子了。”
“这是其一，叫你来还为了一件事，还有成陆。”凤三又道。
“你要我安排军火？”这是成陆进了段公馆后开口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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