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金凌忽而想起什么事情,从袖口摸出一沓银票,从中数了一小半出来递给成陆,“喏,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这是二十张,两万都在这儿了。”
“这么快。”成陆将这些银票随手压在簿子底下,微微有些诧异。
“你这话问的,你都快成汤寿潜那什么银行的掌柜了,他还能给你磨磨蹭蹭的,一听我派去的人说是你去的,立马就将事情办好了。你说,当初汤寿潜办这银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说动我家老头子也去多支持一些,到了今日也能混半个掌柜当当,如今便是每日在家中坐吃山空也不愁的了。”
成陆不置可否,当年吴停云也是一力劝阻他不要将别苑所有的流动账面都投给他,若不是成陆一意孤行……可见是天无绝人之路,谁又能想到他在成家一无所获,反而这无心插柳倒成荫了。
“你如今去也不晚,如今局势动荡,各地钱庄都极不安稳,反而汤寿潜这般借着上回铁路之事闹出了名声,旁人正愁着这钱不敢往哪儿去流,交到他手里便是最安心的,趁着如今你去存了他能允你多几分利,等着这铁路造好,钱够了,那些观望的人再去,怕是就没有眼下这样的利息了。”成陆很少与金凌提钱一事,一来他们之间也并未有这样的互相顾虑,而来谈钱总是俗了些,只是这回成陆很是看好这兴起的银行,便劝了金凌一句。
“什么利息,有这样好的事情怎么不同我们说,光你们二人听了?”
还没等金凌回话,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说话,听着进屋的脚步声,成陆不抬头也知道是凤三来了,这回邵家业的事凤三出了许多力将这些都一一摆平,因为成陆看着他的样子都宽松了不少。
“凤哥,你来了啊,来来来,坐。”金凌殷勤地邀请到。
“你们俩?”成陆看这二人的样子未免也太熟稔了些。
“我,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要找王赫之,你们说话,你们说话。”金凌知道自己并受不住成陆几句文,扯了个借口消失地飞快。
成陆再看凤三也没有要说的意思,也没有要再追问的意思,顺手将方才压着的银票沿着桌案推到凤三眼皮子底下,凤三伸出手指按住了这银票的动向,以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邵家业手里的生意一月有余,送了钱过来,这一份当做你的利息。”成陆解释道。
“利息?”凤三瞥了眼着银票的数量,“这可不是一般的利息?”
他又把银票推回了成陆面前,开口道,“这利息虽然丰厚,却好像与当初我们所约定的有所不同,这银票你拿回去罢,我要的报酬,等时候到了我再来向你讨。”
“我允诺的东西,言出必行你不必担心,这些就我们的合作,实在是算不上叫做报酬,你若不想白拿着银票,就交王赫之去打理江南制造局的人吧。”成陆婉拒。
“呵。”凤三看这银票笑了一声,才将银票收了进去。成陆不会不知道这银票在他们这儿是不通用的,天津这儿尤其是军中都通用北洋督造出来的银元票,成陆给的这些银票,也就只能放在上海才算通用了,这么想来,成陆原来就猜他并不会要这银票?
“说道这儿,我倒有几句话要问你的。”成陆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又给凤三斟了杯水,虽不过是桌上摆的白水糙碗,却叫他倒出一副宁静致远的精细样。
“你问。”凤三许久在军中生活,便是轻松地样子那也是坐的笔直端正。
成陆慢慢的喝了一口水,似乎在理顺要出口的话语,大约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他才发出了声音:“军火走私一事,你未同我提起之时,我大约也有此想,只是,我到底不过是个商人,这天下、朝廷之变,多数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个时机罢了,就如邵家业做的一样,你,难道不会想这些军火流到那些革命党手中的后果么?”
“知道,不仅知道,我比你更清楚。朝廷摇摇欲坠,除了洋人的威迫,另一半不得不说其中也有那些革命党的功劳,这军火到了他们手里,朝廷的摇摇欲坠顷刻便会化为大厦将倾之势。”凤三正道色。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与我合作?”成陆的神色渐渐狐疑。
凤三以笑安抚成陆的狐疑:“这只是其一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前洋人未至,国人皆以天下之大只在我们所见,就像是井底之蛙,只见这一方天色,而当如今天下大变,我们方知这天地,并非只在王土之内,而连这王土之内的天地,也并非只属于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革命党与朝廷而已是叛国、逆贼,而于百姓而言,难道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么?不是,那些所谓革命党能够日益壮大,并非是他们自身有多少声望,就拿我们走私的军火来说,你轻而易举就能拿出这几万的银票,这里头,除了那些革命党,难道没有其他人的支持么?民之所向,才是胜之所往。为何北洋军要做新军,要变革,上位者比我们都看得清楚,连我们都在“变革”,你想将来中国这条船会往那儿开?”
凤三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你问我为何要如此做?从前段宏业交我下棋的时候同我说过,下棋取胜之道,一要比你的对手看得远,二要敢豁出去,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围棋的博弈之道,我也如此,从前我就明白,凡是要看得更远一些,并要敢为他人先,我才能站到最后。或许今日你看他们是逆贼叛党,只是你也说这时局动荡,将来可就不好说了,况且,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真的大变,我须得在此刻就有了后路,而我的后路就在眼前,所以啊,我并非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帮你,我将我的赌注,压在了你身上,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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