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回头，果然是金凌，再看他身后，又是金家的小子们往船上搬行李，好些都叫给拦下了，背着身子一看便知是在塞银子，却是一番来回又愁苦着脸带东西回去。
“瞧瞧倍光那举家出动，可不是我二人同样沦落了，都是不受宠的二儿子，爹妈都不稀罕的。”
成陆顺着金凌指的方向瞧去，包家的马车足足来了五辆，此时倍光还有事在身上，不敢大张旗鼓地站人堆里，用马车围在边角落里，又是包老太太又是包家夫妇，乃至他那些个姐姐都在马车上依依不舍，倒是包倍光几次三番地要动脚上船，都被人又给拉回去了。
成陆笑笑算是应了金凌的话，他岂非不知金凌这是故意做这样子，他早瞧见金家的马车在了，不过是金凌瞧见他孤身来的便将老王爷、夫人都送回去罢了。
“此去天津，也不知何时能回，幸好有你们作伴，也不至于太过孤寂。”金凌搭着他的肩叹道。
“很快。”成陆抬头远眺野枯山，轻声而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
天津 武备军官行营学堂
迟迟准备了一年有余的学堂终于迎来它开门的这日，门前矗立笔直两中柱，其后相间半房有余便是朱红漆色广梁三开大门，今日为了迎人齐齐大开，门梁上匾额上书“武备军官行营学堂”八个大字苍劲有力，透过大门往里两侧是巍峨挺拔的参天树木，不见一丝歪，正中一道两架马车并行宽的青砖路严丝合缝，直通迎门而立的“尚武堂”，灰瓦白壁，庄严凝重左右壁上“军”、“魂”二字，与匾额上的笔迹如出一辙。此时“尚武堂”堂门大开，能见正门“挡壁”上书校训：守信、守时、苦读、勤练、爱校、爱国，十二大字。
除却正中尚武堂，左右隔着参天木之后的又是整齐列着的各三间连排大屋，组成一个一进四合院乃是学堂校长、教员之地，与演武堂隔着游廊其后方是真正的军官行营学堂。若是这一进四合院已能容纳半个成园之大，其后这军校本部便能将成家整个码头都收入囊中，从尚武堂一直至军校最末后的围墙，光是急驰马，非一炷香不能够到达的，放眼望去左右两侧并排一层屋叫人晃神如置迷宫，每一排前都标了号生怕有人错了路。光有这些还不够的，本部右边以墙相隔又是半个本部大的分校，排列布置与本部相同，只是并不与本部相同再拿墙围了，另一侧不过隔着一整排的树木便又是本部一般大的后山训练场地，正中是用来实操的大操场，两头各是南、北靶场。
因此次入学的学生大半来自各军营之中，在南靶场与学堂大门前又是特设各地军营办事处，以便入学学生处理军中之事，只是特地将这军营办事处设在大门正外，自然也是为了防止学生以此为由随意出入，叫他们凡是出入，只能从正大门报备了去。除此之外，在军校内各处角落均设岗哨，尤其是后山靶场、操场……都特设了日夜轮岗，这本并不在军校建设之内，只是段祺瑞作为总办特在军校建成后提出，为的便是特防学生闹事，此次入军的学生经袁世凯等重新上报朝廷，从各地择优录入，难免有抱团之嫌，恐有滋事挑衅或是故意寻衅的，因而如此设置。
果如段祺瑞所料想，还未入这三进大门，外头已然分帮结派，各自占据了军营办事处的一角，或是等着还未到的人，或是说着悄悄话，又穿着各自的军装，除了北洋六镇直系来的都统一着青灰色军装，其余的都还是各地驻军或是已有了第几镇名号仍然按原军装穿的，乍一眼瞧着便是照衣服不同分了地盘，只是脸那统一青灰色军装的都且还分了好几拨，更遑论那穿着不同的了。
“听说了么，这回除了我们军营中来的，还有各地散兵或是平民堆里来的。”一人说道。
“自然知道，段总办家的老二特地去湖北那儿招人了，否则你瞧怎么轮得到冯海宁在这充大头。”另一人接口又指另一拨同样青灰色的人群，其中那个被包围住青年人，此刻一堆人正不知说着什么趣话，笑声阵阵的。
“这么热闹，去听听他说什么。”
二人便向那堆人里靠近。
“冯营长，你说的这可是真的？”
“呸，轮到到你在这儿质疑我们营长说真说假，爱信不信，滚蛋。”显然这人是冯海宁的狗腿，主子还没说话，他先替他收拾了。
“你爷爷我什么时候说屁话了，我今儿这话就放这儿了，兄弟们，以后这钱袋子往哪儿找都盯紧了，哎，我们袁总督特意招来当冤家的，你们谁要是不动手的，可就浪费了他老人家的心意了。”冯海宁这说这话嘴都不知道往哪儿歪了，身旁的一串狗腿忙不迭地跟着吹捧。
“哎，冯营长说什么呢？”过来的二人拍拍人堆最外头的问道。
那人一回头，上下打量了这二人一眼，见是一样军服的，不耐烦地回了几句：
“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袁总督将江浙那批有钱少爷都找了来，逼着这些人家不敢给南边，这么大的肥羊送来，谁不敲谁是个傻。”
天津码头
洋轮渐渐地还没靠岸，码头上便有许多接应的人都一窝蜂地拥了过来，或是张望着船上的人，或是直接举了名字向船上晃的。金凌一眼便瞧见了他家特来接应的，也并不急着下去，又回到船舱里头，成陆此时才醒了打理衣裳，这船从宁波出来又一路往苏州、杭州、上海……接了各家的人来，短短几日之途硬是又多了一倍的时间，连日的劳顿成陆便染上了风寒，好在他提前有备置，只是此时看起来脸色仍是不大好的。
“等他们先走，下便乱糟糟的。”金凌说与房内的人听。
“说的极是，我正也是金兄如此想的，怪道我们如此有缘地聚到了一处，将来等到了学堂，还请几位多多关照才是。”说话的是房内除了成陆、包倍光的另外一人。
“陈兄客气了，多多关照才是。”金凌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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