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不曾出来，而除他以外的人便先后来探了一回，而后又是何禄亲自到了面前，他也不上来一一查问这些“扛包儿”的——他们定下了这个时辰来出货时便查了这边上的沙石船，这些个扛包的确实是一日都在做的，只是与身旁的人嘱咐了一回，那人连连点头，便挤进了这堆扛包间，左右查了一会，盯准那个歇在甲板上“吧嗒吧嗒”燎着旱烟的中年人。
“吴头？怎么这个时辰又来了，不都下工了么？”那人边过来嘴里急急地叫嚷着。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单单说这个地方的，便是小到街、或是码头这都是有“地头蛇”的，便如这码头上人最多的并不是来往船带来的船工，而是这些做扛包的，自然地头蛇便在他们其中，只是扛包的人多了，又涉及各自利益便也要分你一派我一派的，各自占山为地，从早年间码头漕帮开始一直到如今，虽没了漕帮，这规矩还是都在的。别说是一般人，连成家的也是不故意与他们为难的，若是谁家在这包头的地盘上缺了东西，你也不必四处地找，便专门去寻着包头，保准给你要回来的，这也便是成家容许他们他们在码头上拉帮结派的缘故了，且你若是要找扛包的排活计，首先这就得先和他们的“包头”打商量，甭管多急，只要与这包头的关系好的，他们也一准先给你安排了，而这位方才成泽一直在热络的“吴叔”便是成家码头上最大的扛包头子。
吴叔哼了声气儿算是听见了这声响，只不过眼珠子朝上篓一眼，继续抽他的大烟杆子，也不搭理他，那人自讨没趣，又换了个讨好的脸色，自打个巴掌打歉：
“哎哟，吴叔，你看看我，就我这辈分，非过来给您磕个头喊声叔的呢，半个时辰前我不是瞧您都喊了收工的，怎么这会子又忙活起来了，这可不是要错过饭点了？这活计今日不做也罢，等各自歇了一宿，明日天亮了再来才又挣一天的新工钱呢。”
“你小子我这话可不爱听了，什么叫明日再来挣新工钱，我这些老老小小的便是家里多少张嘴等着吃饭的那也得讲究个信誉，难不成我是平白带着人来混工钱的？今日船主家有了急活儿，自然怎么招也得把事毕了。”
吴叔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伸出烟杆子将这人往边上推开，大声地喊着：
“都抓紧时间下，今日得将这些都清了，晚上主人家请兄弟们喝酒，能喝多久，就看你们手脚多早利落收拾完了。”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相应声，那人还欲再说些什么打听的，吴叔又是个不耐烦的神色就将她打发了，他也只好毕了嘴，又从人堆了回到了成海那边。成泽隔着大老远冲吴叔指手画脚，他一个要成泽放心的眼色交还过来，又开始吆喝手底下的小子。
成陆没来得及顾及这二人眉眼来回，只盯着那人，此时成海那仓库前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连船上的人都下了来，那人到何禄身边说了些什么，何禄又是来来往往两边，一下进了仓库，一下又到船上说话，愣是半天也没有将仓库里的东西运出来，许是听吴叔说着要等这些沙石都卸了船才能走，他们便也等了起来。
“同那吴叔都说好了待会如何做的？”成陆低声嘱咐道。
“都说好了，保准没问题的，您当我这么些功夫都花哪儿去了，我亲爹都没这么孝敬过。”
有成泽这样的包票成陆也不再犹豫，正也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成陆带着这些人又从原路返回到岸上，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时机一转头又大摇大摆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哎哎哎，这个点了怎么都还这么多人呐！”成泽这戏倒是做的足，整一副第一回见的模样，嚷着就到这堆扛包的眼前溜了一圈，又回到成陆身边，声音还是亮地一圈人都能听着，“少爷，我还以为什么闹腾呢，原来是这伙扛包的呢。”
那吴叔此时才从船上下来，将方才说过的一番缘由又在成陆面前说了一番，只是这言语中的神色倒是好了许多，成陆也很是诚意，一边听他说话又细细地点头，最后留了句“辛苦”，便叫他继续去做活了。
而一转头，彼时成海布置在各到各处的人仿佛一下子无处可安置，“巧”地叫成陆撞了个正着。
“那边那么多人又是哪家的货？”成陆朗声道，此时理他们最近的是方才出来布置事宜的何禄。
“若是我没看茬，这可不是何管事不成？”成陆悠悠地说着这话，提步穿过扛包的人堆，就到了他的眼前，上下打量一番，又自问自答，“果然是何管事，这么看来，成海也在此处了？上回三叔对他的夸赞，倒是叫成海越发在这上头费心思了，怎么，今日也是替三叔来出货？”
何禄等他说完了话请安，弯腰低头就着答成陆的话：
“回二少爷的话，大少爷今日未曾来，这是这是原来便定了要出的瓷器，因这船晚了几日到，今日才赶着这功夫要急急地出货，大少爷嘱咐了是批贵重瓷器，怕他们手脚重要碰坏了，特意叫我来盯着。”
成陆伸手示意成泽：
“既然是要紧的东西，你叫几个人进去帮手，我记得前日里过来那几箱瓷器还堆在高处，你见过一回的，跟着去帮手，箱子小心别磕坏了，若有一个不小心捧着了，我拿你是问。”
“哎！”
成泽应着往叁号仓库那方向去，何禄上来不过略做了样子拦了拦便叫成泽带人创了进去，他尚且还要跟在后头劝阻几句，成泽又不管他，自古去了。何禄也作出一副要跟着去的模样，叫成陆身边的活计拉住，成陆还有话未说完的：
“这伙计成泽这些时日也在码头做惯了，不打紧的，你且由着他去，你一个管事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也叫手底下的人锻炼锻炼，对了这几箱瓷器往哪儿去的，出货报关单拿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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