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泽这般连着好几日跟着何禄的果然叫他察觉些东西，只是因仓库看管地实在是严，成泽几乎是难以靠近，由此可见吴停云说的话也并不假的，仓库看守如此警惕，莫说是他们并不故意防着钱文，怕是他也难进到里头。
只是成泽也是个灵活的人，眼看着这仓库并不能靠近的，他便不去了，既然成陆说了要盯着那长约人家的出入，他们总归是要出来的，到时候且去船上躲着不就能靠近了？成泽这想来到着实好，如今已入了夏中，月色好的都不需他提灯的，只是也苦了他，这蚊子也是凶猛，尤其又是在海边，多少日子下来叫他身上没多少好地方的，这般连番的守下来，还真叫他给等到了。
成泽并不敢跟着送货上船的人太近，夜里码头空旷，一现人影出来便如那晚上的钱文一般叫他们给逮住了，他只好先等在趸船上，等看着他们连着几箱都上栈桥运上了船这才潜水游过去，只是这轮船高又大的，凭他多好的功夫也不能从江里上这艘船不叫人察觉的，所幸这轮船也并不大，成泽来得急在开船前又潜水在那锚上做了个印记，又趁着开船前忙着逃回到趸船上，再等岸上的人没了影子才敢走。
这是一日里，往后再过七、八日，成泽每日里在码头上找这船都并不见踪影的，他又去报关行找成陆说了，果然这也是成陆的难处，他虽知道是借哪家长约的名义下的，只是他们家一来船并不只一艘，且又有并不是自己船运的时候，有借着客运船过来的，也有借成家的船过来的，白日、夜里的船都是有的，夜里的船他若是叫人去查便显地刻意，只是白日里他们家那么多往来的船只几乎都是查了也没有差错的。
成陆忽而想起当日那船工与他说的话，那时有旁人调侃说是他醉酒说的胡话，只是若再想着成林的话，真是成海偷换了货物在运“枪”，那他是必要抓住成海这把柄不可了。只是“军火”这玩意，朝廷并未明令禁止买卖的，他们家自然也有替正经买卖人家运过的，只是这东西实属“稽查品”，每一笔每一录都是要仔细记载的，成海夜去码头的频繁，与报关行上并对不上，种种加诸在一块儿，只能叫成陆想起一群人——“造反党”。
自然这并不是一个派或是一群人，便如那“白莲教”为首，除却他们，还有各种各样的称自己“革命党”的，“维新党”的，甚至还有些山匪土霸，凡是与朝廷不对头的，都叫朝廷统一叫了“造反党”，每每里他去外头都能见黄榜上日换个不一样的，包家如此严禁包倍光与“白莲教”的纠葛，正是因着若是与这“造反党”有干系，不管清白还是冤枉的，也不管你家中多大的情谊，也都是直接处置。
还有为着因朝廷几个兵工厂接外头买卖单子后，便有几大制造局的军械流到了这些“造反党”手里，朝廷为此特地颁布《枪支许可条例》，其中严禁之意不言而明，只是也正是为此缘由，黑市里军火的价格越炒越高，背后有支撑的“造反党”不惜耗费重金求购，有这样的买方，自然有人敢冒着风险去私贩，除此以外自然还有其中趁乱牟利的人，若是一地的异党群起，朝廷势必要加强当地驻军戒备，由此而来的便是向这个地方倾斜军资，依次为图谋贪赃的也有人在，若是再有当地官商勾结，掺和到钱庄、洗钱的事情上来，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链，成陆虽重未介入过其中，只是身在这样的世家里，他又岂能不知晓的，他自然也能明白若是走这样的捷径，凭他如今手下的资源更是得心应手，只是他并不愿意去做，也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追究到底，这样利益链的背后最终还是乱到普通百姓手里，上回钱家的事情更叫他明白这些人的无力，他又如何还能去做这种事。
然而便是成陆不做也有人去做这样的事，他眼下想的，便是成海在其中做着这样的事情，若真的验证了自己这般想，成海这行为简直是将成家推上了死局。
听闻如今因朝廷要做“秋操”，湖北本就是“造反党”闹地最厉害的地方，这回偏是湖北新军作为了秋操的主力军，此时已然精英之军由新造的火车送着离开了湖北境内直达河南安阳，沿途的另一支秋操的主力“河南新军”也与他们合兵，这也是如今街头巷尾最热的话，张之洞原来兼做两江总督时与地方也颇有渊源，因而宁波倒是也很爱说他的事，成陆便从街上过也能时时听闻他们的动向，听说张之洞十分重视这回的秋操，不仅在湖北境内已做了演习，到了河南境内，沿途在卫辉、淇县都做了几番军演，大约眼下快要进入了安阳境内。
而这样一来导致的后果便是等他们一离开，湖北境内的“革命军”又复起，无主力部队在驻的湖北便又是猖獗，只是总归有湖北新军的根基在，也不至于叫他们翻上了天，倒是这军火私贩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成陆思及此便察觉这事情的急要，务必要求尽快地抓住了证据好叫成海停下来这样的举动。而既然说到了“湖北新军”秋操之事，不免就要提到这秋操的另一方“北洋新军”，也正是段祺瑞嘱咐凤三 要好好准备的事宜。
这回秋操与上回只是北洋军内部的“秋操”不同，实可谓是倾全清之力做出来最高规格的阅军，首先这阅军的南攻、北守两军自不必说，一军从张之洞手下倾巢而出，一军从袁世凯手中择优而入，参与“秋操”的军备更是从江南、金凌两大制造局拿出了最高、新的东西来。朝廷自然也是极重视这秋操，特设练兵处，除却常备几司，另设递运司、传达司，递运司便是掌管南、北两军行军，负责运送各军驻屯所，譬如湖北新军这回从湖北到河南这铁路运送便是由这递运司负责，而这传达司眼下还未到用处的时候，因这回预计两军秋操的战线跨越几县，战线长超40余里，若只靠两军自个儿的军马势必不行了，这传达司便是管各军通信，并将南、北两军中的电信队也一并划入其中，又用了电报这样新的东西，有这样大的阵仗，自然优势扬国威的时候，朝廷特又请了各驻华使馆的武官及洋人报社的“记者”来观摩，可谓是将这场“秋操”做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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