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金凌这两处产出的军火多供军用，只是如我们提到的一般，光贡军用耗费厉害，朝廷便准许外订，只是那也并不是随意能卖的，一来都要有那“枪支许可证”，为的是不流往那些来历不明的“革命党”手中；二来便规定了哪些才能往外卖，譬如这未改良的老毛瑟步枪、快利步枪、连珠后膛步枪等等，几乎都是北洋新军中因试用不便利已然不用的。而这汉阳兵工厂由张之洞新办，不过才十余年间，又因为这处与前两处兵工厂所在上海、南京不同，眼下并非有很多洋人入驻的，且地界处内地运输多有不便，还是等张之洞做主请詹天佑在这儿通造了火车才能将那新式东西运进来，如此便又要将它的岁数减上几年，这汉阳兵工厂自然落了许多下风，眼下不过也能产出老毛瑟步枪以及匹配弹药而已，照理他们湖北新军拿的汉阳造的步枪也该是这老毛瑟步枪，只是凤三初初验看后便察觉了不同，旁的倒未曾细看不能明确的，唯独有一点，这口径并不是老毛瑟步枪的口径，当时江南制造局统一改造毛瑟步枪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缩小口径，为何这样改还得是从实际用了之后才发现过来的：
这军中最常用的便是手枪和步枪二种，先是有了手枪，而后才慢慢地开始全军普及步枪，手枪为了发挥最大威力统一采用的都是大口径，因而当时最先几批产出的也是大口径步枪，便是这老毛瑟一代的步枪。
只是在不断的试用中发现，这二者并不能这样去同向对比，首先这手枪是近距离射击武器，只要做到短距离内杀伤力大的作用即可，为了达到这样的用途，子弹必须采用上下一致无缩口的低速重子弹头才能达到这个用途；而步枪则不同，它作为手枪射程上的弥补，要做到射程远、射速快，因而便不能采用手枪子弹的制法，为了提升子弹的出口速度以及射程，必须采用有缩口的小重量弹头，这样一来这出口口径必须要配合缩小，又因步枪因为他膛压设计手枪高上许多，配合口径小、射速快的步枪能发挥更大的威力，如此之后对老毛瑟步枪统一改造，便成了如今这北洋军中通用的二代毛瑟步枪，显然他们这打了汉阳造标记的毛瑟步枪更接近二代毛瑟步枪，只是又并非是改造完全了的二代，仿佛还在过程中，这才是令凤三觉得奇怪的，若非是全军上下全无一人知晓这枪械换了批次的，这自然是全无可能的，两批枪的弹药都不同，他们又不是那些睁眼瞎子，排除这个缘由便是汉阳兵工厂已经开始暗中研制这新一代的毛瑟步枪，只是湖北新军哪儿来的军饷去改造毛瑟步枪？最初他记得向朝廷要的是200万白银，这对兵工厂来说从无到有，再到第一批毛瑟步枪出来也才刚够的，遑论如今要改造这披新的毛瑟步枪了，又有那些军中之人在面前，凤三只能作一想，那便是这湖北新军的后头定然有除了朝廷之外的人在支撑，照一路往往湖北这地界来看，从他们当地或是民或是官未必能出，若是能有这余钱，也不至于沿路多乞讨之辈，究竟这军饷从何处来，难不成真是他与段祺瑞所说的由江浙而出？
凤三这满脑子一堆的问便是今日他们不找他来，他也要想办法留人下来探知，没曾想今日却是张之洞亲自来的，那一番夸赞的话确实是凤三由衷而感，他自然有自己的疑问在里头，只是湖北新军之风也是摆在这儿明眼可见的，比之北洋新军中那些个官僚、世家弟子一派乌烟瘴气的倒是让人舒畅许多。
“与北洋第三镇相比，何如？”张之洞追着问道。
“治下不同，自然军也不同。光以我第三镇军来说，可以算是同人改制，人还是原八旗或是天津驻军，只是以洋人的军制彻底改了，从外头看便是十足十的新军，只是里头到底还是一样的人；湖北这儿的新军又不同，几乎都是新选拔出来的军，又是过了两湖书院的教，且您选出来的都是好苗子，虽说没有跟上这些军火，光看模样，自然有人也并不承认什么新军不新军的，但从骨子里看，却是比北洋新军要新的多，可见您教育之法有远见。只是北洋军中也并非是全然无察觉的，比如那些个军官学校便是知道了那些子弟之风气，所以要从骨子里去改他们的。”凤三略思想着回张之洞的话，这话讲两军内外之差说的真实，凤三想着既然在张之洞这经验老道面前瞒话也不过被识破，不如坦诚大方地说更好，且他是真打心底里钦佩这位大臣，自然也想听听他的实话。
“我们虽知见了二回，我却知道你并不说假话的，你这一番说确是我之所见。”张之洞笑着点头接凤三的话，伸手以捋胡子，转了个语气，“既然如此，你可有兴趣继续留下来的？你在第三镇可许个炮兵管带的位置，在这儿未必不能更高，你也见的，这全军上下按照配置约莫能配二镇出来，眼下也正是如此改制，方才我与元洪也是在探讨此事，只是这些军中确实都是新军出来的，如今不过是张彪、黎元洪二人担着，底下的那些各营的尚未都能落实，尤其是这炮兵营，一时间全然未能有人可胜任的，我看你倒很好，不知你如何想？”张之洞这钓鱼竿上的肥肉就差甩进凤三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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