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大当家正是罗西塔。
面对恩佐的礼貌询问，罗南只是含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罗西塔带着商队离开临水集的第二十二天。
商队一天最多可以行走六七十里路，过两个驿站。临水集到青石港单程需要七天，期间六个晚上要在沿途的驿站过夜。
万一途中因为天气、路况或者其他的意外事故，导致入夜前没有赶到驿站，只能躲进沿线的地堡，或者在路上扎营。
三叶草商队人员过百，还有两百多匹马、驴子和骡马需要照料，野外露营要冒极大的风险。一旦被游荡的夜行死灵追索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秋雨带来了非常多的变数。
按照原定的行程，三叶草商队应该在六天前回到临水集。
延期两三天的情况时有发生，延期六天还是头一回。
令罗南费解的是，自家的商队至今也没有借驿站的信鸽或是渡鸦捎封信回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几天，每天傍晚，在封城之前，罗南都带着缇娜到桥头守望。
平日里有缇娜陪着，淡化了几分愁虑。
今天一个人来到这里，心情格外沉重。
除了期盼，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没法用理智排解，实在折磨人。
恩佐看出罗南的心事。
跑商会遭遇什么，恩佐清楚得很。
这位有着半边怪物般丑陋面孔的男子扯了扯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跟上商队走过吊桥进了城。
临水集去宿马城的路途比去青石港要近一些。
单程只要四五天。
边关全开以后，刚巴商旅频繁来往两地，比西域人还要勤快。
恩佐所属的商队叫做“铁牙”，跟三叶草保持着长期的合作关系，规模比三叶草要大很多，光是赶车的马夫就有一百多人，再加上杂役、护卫，还有随行的旅者和行脚游商，每次都能聚集三百多人。
三叶草长途跋涉从青石港采购、运回临水集的货物，有近半被铁牙商队接收，转运去了宿马城。
当这些远道而来的刚巴人赶着马车进了城，城门外的桥头不再拥堵，回城的本地人也慢慢变得稀少。
东边已经天黑入夜，西边还有些白。
城里亮起了灯火，城外很快陷入一片死寂。
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值守城门的兵士却有些按耐不住了。
继最后一支从远郊返回的游骑小队之后，又陆续三三两两回来了好几拔挑着装满新鲜蔬果的箩筐、一路小跑的农汉。
日间蛰伏起来的死灵怪物已经蠢蠢欲动，要是再晚一点，他们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眼看着夜黑越发深重，罗南的心绪也越加焦虑不宁，独自从桥的一头，到另一头，没有目的地走了两个来回。
桥下江水泛现幽光。
桥对面的山丘似乎在苍茫的夜色下长高了一小截。
隐约可以看见五六个跟皮包骨一样躯干细瘦、手脚细长的人形身影，排成一行，整整齐齐地站在对岸去往青石港方向的泥路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闸楼和两边墙头上的箭手已经弯弓搭箭。
眼看罗南杵在桥上不动，值守月城的班森上尉急不可耐，手提长柄斩马刀，站在门洞前喊话催促，“回家去吧罗南！老子要喊人关大门了！”
罗南默不作声。
你大爷的……
班森大人暗骂一声，叫上六个军士，气冲冲地越过吊桥，打算把罗南强行撵回城。
见他们冲自己走来，罗南飞退十来步，不让他们近身。
班森气得原地转圈，拿刀尖指着罗南大声斥骂：“你大爷的！你再走一步试试！”
罗南面无表情地直视班森，任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班森深吸一口气，压住一腔怒火，耐着性子说：“成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要不是看在你爹和罗西塔，还有冯克雷大人的面子上，我——”
罗南理直气壮地打断他的话：“时间还没到，你想怎样？”
老子当然知道还没到关门的时间……班森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幻想用气势压住罗南，撑下面子，但终究敌不过罗南的倔强。
连身旁的军士都替他感到难堪。
“有种你别回家！！”
撂下这句气话，班森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啐啐念叨：“兔崽子，没大没小，老子今天非把你关在门外不可……让对面的孽鬼把你吃了算了……你自个儿要杵在桥上，老子仁至义尽，管你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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