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给蟾光阁？”钟晔眯了眯眼睛，“你们可知道蟾光阁是什么地方？”
“嘿！不就是个青楼吗？”山匪头头咧嘴笑了下，“这孩子的亲娘就是蟾光阁出来的，怕是见自己活不成了，就托我们把她儿子带出来。”
钟晔也盘坐在地上，听了那番话，便用食指点着大腿，问道：“活不成了是怎么回事？还有，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们这群山匪？”
“因为她相公就是那县城的县令，小人乃是她最后的选择，选了小人，她儿子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可若是把她儿子放在那里，便是死路一条！”
山匪头头不愧‘读过几年书’，虽然相貌沧桑，不修边幅，但从谈吐当中能听出，他还是有几分学问的——至少成语用得还行。
而且他也看出了钟晔似乎暂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语气都变得放松了许多。
钟晔对他的话有点兴趣，“说说？”
他的态度印证了山匪头头的猜想，头头笑了起来，讲述道：“那孩子是牧野县令之子，他娘曾是蟾光阁的一个女伎，后来不知怎地就成了牧野县令的第三房小妾，给牧野县令诞下一子，就是那小子。”
说完这件事的背景之后，头头顿了一下，继续道：“妾室生了儿子，若是放到别人身上，必是顶天的坏事，但牧野县令早与发妻生有一子，这个长子的年龄还不小，因此一直都相安无事，不过就在上个月，不知出了什么事，牧野县令长子忽然病危，怎么治都治不好。
“牧野县令和他的发妻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没能将他的长子治好，然后就在前几天，有一个道士登门，小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娃子的亲娘就托人找上了小人，让小人帮忙把这娃子送去汴梁蟾光阁，且要求一路保密，莫要让其他人知晓此事。”
听完，钟晔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如果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进行设想，或许是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治疗牧野县令长子的病，但他娘不同意，就暗地里把孩子送了出来。
要是事实真如设想一般，那么，那孩子的娘多半已经死了。
‘妾室’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在夫家之中，就相当于丈夫的财产，若是能够受到丈夫喜爱，地位或许可以凌驾其他仆人之上，但永远不可能超过正妻。
正妻可以随意打骂妾室，而作为牧野县令的正妻，就算她把妾室给打死了，只要牧野县令不想面上无光，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掩盖起来。
如果那个孩子的母亲真的是因为不想让自家孩子成为牧野县令长子的‘药’，才把他送了出来，那么，那孩子的母亲真的有可能会被打死。
“那你们为何要给他下药？”钟晔指了指那个箱子。
却见山匪头头摇了摇头，“那药可不是我们给下的！那娃子交到我们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小人乃是山匪，入不了县城，因而这娃子是被人送出城，送到我们手上的。”
所以那个孩子身上才会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麻布衣，究其原因就是为了掩盖身份吗？
钟晔微微颔首，抬头看向了几个山匪。
“你们杀过人吗？”
山匪头头的笑容淡去，他的脑子不算笨，听到钟晔这么问，就知道自己等人要遭殃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会因为听到了一个箱子里的呼吸声就多管闲事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等人曾经杀过人，又会如何？
山匪头头沉默了下去，而他手下的山匪也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大，希望他能够拿出一个答案。
思索良久，视线落在钟晔挂在腰带上的那个令牌上，山匪头头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落草为寇，讨这口饭吃，又怎会没有害过性命？”
獬豸没有睁眼，也没有发出吼叫，说明这句话是真话。
“杀过多少个人？”钟晔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三人。”山匪头头答问如流，随后，他又补充道，“小人乃是山匪，不过求财，轻易不会杀人。”
看了他一会，把山匪头头看得沁出冷汗，钟晔就把视线移向其他人，“你们呢？”
“俺……”
“如实回答！”山匪头头回首怒瞪自己那些小弟。
被呵斥的几个山匪就缩了缩脑袋，如实回答。
“俺一个。”
“俺也是一个。”
“我、我三个……”
吼！
獬豸怒而睁眼，发出一声咆哮。
咆哮声震耳欲聋，在破庙内回荡不绝，几个山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谁？哪个杂种撒了谎？老子不是说要如实回答吗？你们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山匪头头破口大骂，他的脸色同样苍白。
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在听到这声咆哮之后，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种人杀人不眨眼，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实话呢？”钟晔漠然问道。
“四……不不不，六个！六个！”
其他人俱都惊悚地看着自己那个哭丧着脸的同伴，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常人没事的话哪会落草为寇，他们之所以会落草为寇，那肯定是有案底的。
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成为山匪之后，谁杀了多少人他们心里都是有底的，但在成为山匪之前，谁杀了多少人，他们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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