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安静得只剩下灯光流淌的声音。
萧秋靠在墙壁上，等待啤酒机现场制作啤酒——一个早已荒废的高楼显然不会有唯利是图的商人再供应货物，但只要还通电通水，已经装好又没有损坏的机器总是还能使用的。
机器不堪负重的震动像老人疲惫的喘息，萧秋的目光从啤酒机上落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处。白色的身份仪扣在手腕上，因为材料的特殊，其实并没有给肌肤多少感觉，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想要立刻扯下这个东西狠狠掼在地上——
只是习惯。
或者说心理疾病。
比如幽闭恐惧症——不能呆在黑暗又密闭的房间里。
比如社交障碍——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
比如肌肤碰触恐惧症——来自于人的，甚至包括物体，比如手腕上的身份仪。
当然，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很久了。
啤酒机还在吭哧吭哧地制造啤酒。
萧秋站直身体，走到窗户旁边向外看去。深蓝近黑的夜空上，一道由星星组成的光带横跨整个天空，就像神话里的天河，流转在只属于神明的国度。
走廊里柔亮的光线突然闪烁一下，啤酒机不大不小地震动恰恰好掩盖住电梯打开的轻响。
萧秋有些出神，他双手都插在口袋里，目光直望着高高的天空。
黑色的军用弹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迈出的每一个步伐，都像尺子丈量过的精准。
感应玻璃因为长时间感应到人体热源，自动向两侧滑开。
沁凉的夜风一下子吹入走廊，让站在窗边的萧秋忍不住眯了眯眼。
军刺自衣袖中滑入手掌，黑色军靴一步迈出转角，改走为冲，扬手就朝窗边萧秋后颈刺去。
十分之一秒或者更短的时间内，站在窗边被风吹得有些张不开眼睛的萧秋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但他感觉到不对了。
他毫不迟疑地顺从本能，左手一按玻璃，向旁边用力闪去。
锋利的匕首以毫厘之差滑过脸颊，仓促的闪躲间，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个大概的轮廓——没有任何疑问与愤怒，萧秋掉头就跑！
柔和的光线随着剧烈的运动在视线里晃得厉害，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里，萧秋只听见自己单调的脚步声在耳边一遍遍回荡，贫乏又单调。
眼眶处的肌肉稍稍缩紧，呼吸如同无数次的训练实践那样，变得深、慢。大楼的模型在脑海中开始建立，楼层的高度，路径的走向，房间的分布……
一柄军刺倏忽自背后刺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萧秋能够轻易感觉到金属独有的冰冷。向前飞扑，左滚，拐弯一点五米处有一间办公室！
尖刺划开衣服与一点皮肤，带出一溜血珠。萧秋已经干扰电子门锁，冲进办公室了。
另一个模型也在他脑海里建立完毕：黑色手套，IU系列有血槽菱形军刺，军用弹力吸音靴，短发，白种人……
灯光在这一瞬间亮起。
追着萧秋的人也来到办公室前，这个彻底暴露在光线下的人正如同萧秋只凭瞬间映像补充完整的那样：是白种人，金色短发，穿着最普通的军装，用军用武器。
透明玻璃门上的电子锁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命令，阻挡身份验证不过关的外来者。
追击萧秋的人盯着电子锁两秒，取出电磁枪，对准电子锁扣动扳机。
电子锁的程序立刻紊乱，短暂不发出警报以供自检的十秒内，黑色手套持着军刺，将电子锁整个从墙壁里挖下来。
密密麻麻的红蓝电路从墙壁里露出来，或断或连地像蛇的尸体那样孤零零的荒凉。
玻璃门自动滑开了。
这时候，办公室里亮起的灯已经自动熄灭了。这位金发白种人的目光先落在正对着门的占据整面墙壁的窗户上，接着又飞快开启系统，扫描室内：
【扫描开启】
【热感监测，障碍监测，声音气流监测……】
【一切正常】
扫描系统自动关闭。
他环视室内：窗户旁边的办公桌，正对着办公桌的巨大书架，沙发与小圆桌，还有吧台。
男人右手一动，手里的电磁枪变成了军用银翼系列光子枪，举起，射击。
能够躲藏的办公桌背后，书架与墙壁的夹角，沙发挡住的位置，以及吧台之后——
没有声音。
也没有人。
金发的追击者依旧不疾不徐地稳步向前，他观察着这间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他来到书桌后的窗户旁。
窗户自动滑开一扇。
追击者最后扫一眼室内，侧身面对窗户，向外看去。
风声忽然从顶上传来。
追击者立刻回身，手臂猛地上扬——但尖锐的物体已经抵住他的喉咙。接着，他听到一声清楚的微咦。
“机器人？”
一句话之后，他的手臂被猛地弯折，手中光子枪射穿胸膛内能量晶石。
从开始到结束，总共七分二十三秒。
萧秋站在倒下的机器人面前，身上一层与墙壁颜色一样的粉末纷纷脱落。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喉咙间被划开的皮肤，和皮肤下的金属色上。
肩胛处隐约的疼痛并不明显，甚至没有多少鲜血的湿润感。他伸手往后摸了一下，连划破的衣服也自动收合裂口了。
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一点。他垂下眼：“是谁派你来的？”
当然没有声音回答他。
萧秋笑起来，一点点的古怪与冰冷：
“我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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