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莞莞整个神经一怔，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视线已经移至霍靳北身上，过往的所有记忆不断地在眼前显现。
妈妈出事时想要给他打电话，他却怎么也不接，最终让妈妈含恨而终。
那时，他是故意的吧。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算计他报复的，那他也一定是知道妈妈想要找他说什么，所以，他让黎雨浓接了那通电话。
她百般绝望，在那个晚上跟他告别，独自前往机场，想让自己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去世，却被他强行从机场带走。
他不管不顾她的解释，连一辆车，一个手机都没有留给她，就那么地让她自生自灭。
还有方才她梦里时，他那么阴狠又残酷的眼神，他……
霍靳北种种冷酷无情又残忍的神情化成了无数根针一样齐齐地涌进了唐莞莞的脑海里，她承受不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眼神无助又凄楚，素白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被子。
她用力地摇着头，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从她刚刚睁开眼睛来的那一秒就一直屏着呼吸的霍靳北见她这样，随即站起身来，倾身想要抱住她，安慰着她。
“莞莞，”他不安地唤着她，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和情绪，“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了你，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错，是我！所有的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可唐莞莞此刻哪里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这些话，她思绪一下卡在那些让她深深痛苦的过往里。
过去，于她而言，太苦太苦了。
从得知自己心脏病再次复发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忍耐着，忍耐着霍靳北所有对她疯狂又凶狠的索取，忍耐着病痛的一次又一次折磨，忍耐着要与自己的骨肉分离的痛，忍耐着要跟自己的母亲死别的痛。
那个时候，她其实是很脆弱的，可最需要给她力量的人，却一直在责怪她，一直在巴巴地盼着她死。
她的生活是灰色的，她很难过，她每天都在难过。
可她又是那样劝自己努力地生活着，结果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的是霍靳北变本加厉的惩罚，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告诉她，当年空难发生后，留她一条命，是让她赎罪的。
一个因为赎罪而活下来的人，是没有任何资格说不的。
他恨她恨到要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黎雨浓忌日的那个晚上，在蓝云饭店里发生的一切，在这一秒里，都被复苏起来。
“是，就是他！就是霍靳北让我这么对你的！”
那个恶心之极的男人再一次地响在耳边。
唐莞莞痛苦地用力咬着唇，她极力压抑着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颤抖之意，水眸坚定得如刀子一样地看向霍靳北。
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我记起来了，你把我送给了别的男人，你要让他毁了我，你要让我承受我妈妈当年承受过的一切，你知道那是我的痛处，所以你就要那样报复我，选在黎雨浓忌日的那一天里，为她报复我，对吗？”
轰。
一声巨响至霍靳北耳边响起，那声音通过耳朵，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一样，他痛得一下连呼吸都无法变得正常起来。
“莞莞，”他闭眼，恳切地看着陷入痛苦回忆里的唐莞莞，磁性的嗓音沙哑到了极致，“那件事，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承认我当时，是很恨你，但我绝对不可能会……”
“你别再骗我了！霍靳北！你不要再骗我了！”
唐莞莞神情激动又厌恶地打断他，她看他的眼神又冷又陌生，而这样的眼神，是从前的她一直没有过的。
“我想起来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霍靳北，”
她苍凉地叫着他，“你不爱我你又不愿意放了我，就那么地把我困在身边，像耍一条狗一样地把我耍来耍去，你恨我恨到恨不得我死，可你又不愿意一次把我杀死，就那样地一次又一次地戏弄着我，看着我陷入绝望，看着我陷入绝境，看着我被人凌辱，这些都很让你有快感吧！为黎雨浓对我做这些事时，很让你有成就感吧！”
“不，不是这样的，莞莞，”霍靳北满眼狼狈地看着充满仇恨的唐莞莞，用尽全力地组织着语言，“我当时，我当时只是……”
“只是怎么样呢？”唐莞莞再一次地打断他，她情绪仍是很激动，身体也是一直抖着的，霍靳北很快她会这样摔下床去，更怕她一直这么激动心脏会出什么问题，下意识地想伸着手臂护着她，可却被她万般嫌弃地躲开了。
她躲避的那个动作以及防备的那个眼神，重重地刺到了霍靳北，他凝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大手，面色很僵硬。
可他又深知，这样才是对的，莞莞恨她才是对的。
他对她做了那么多混账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恨他呢？
恨吧。
恨就会一直记得。
恨，总归是比忘了要好的。
“只是，霍靳北，我是疯过，我也抑郁过，我也被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过，可这一刻的我很清醒，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唐莞莞凄然地望着眼前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跟三年前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就是瘦了些，鼻梁上又多了副眼镜。
曾经，这张脸，还有他这个人，多教她迷恋。
她把他当成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光，所有可以努力活下去的信念，在他为她妈妈打完官司时，她心里甚都把他奉成了神。
然而，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是，她生不如死，她家破人亡，皆是因他。
唐莞莞也是这一刻里，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在湘城变成方小萱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心里就会那么不舒服。
因为过往太痛太沉重。
因为结婚的四年里，他从未把她当成过一个人看待过。
不过，现在，她并不想跟他翻这些旧账。
她也没有力气跟他翻这些过往。
唐莞莞想着，四下看了看这偌大的病房，“葡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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