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田忆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虽然已经不敢去招惹暴君，站在旁边却还有说话的勇气，虽然已经泣不成声：“不要杀我爹好不好？我和你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骂你的，呜呜呜……”
他还才五岁，不知道生和死是什么概念，不知道杀和死具体是什么意思，就知道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会见到对方了，他不想要这样。
宋云瑾转头：“这个画里的人是谁？你告诉我，我就把你和你爹都放了。”
暴君虽然残暴，说出的话却从来不骗人，丞相不知道画里的女子是谁，但他看见了一丝希望，同时，他也怕幼子的回答让暴君不满意，惹了更大的祸事来。
田忆抽噎着，压根不敢抬头：“是我梦见的一个仙女姐姐。”
他随身就带了这幅画，因为是他画的最好的，就想那日买了墨以后再去夫子家，让夫子好好夸夸他。
宋云瑾唇边的笑意带上了危险：“你梦见的？”
梦见的，宋云瑾一颗心沉下去。
他为什么没梦见，是他太糟糕了吗？
见他好像不信，田忆大哭起来：“真的是我梦见的，我觉得这个仙女姐姐很好看，我就画下来了。”
丞相小声说：“皇上，幼子不常出门，画上的人应该真的是幼子梦见的。”
宋云瑾：“你抬头看着我，回答我到底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想好了再回答，不然你们父子就都别想出这个门了。”
田忆抬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宋云瑾长什么样，原来外面说的暴君长得这么好看：“是在梦里看见的，我没撒谎。”
“真的？”
田忆肯定：“真的，仙女姐姐很好看，如果我见过，我不会忘记的。”
宋云瑾看田忆的眼神，就知道田忆没有撒谎了，他心情不好起来，等看见田忆眼里闪过的惊艳，心情突然好了一点：“那你说，我和画里的女子相配吗？”
五岁大的孩子听不懂相配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然而跪在一旁的丞相心里却浮起了巨大的震惊。
田忆敏感地感觉到宋云瑾周身的气息好了很多，他说话也不那么害怕了：“仙女姐姐人很好的。”
宋云瑾眼里含了笑，他第一眼见她，也觉得她人很好，宋云瑾总算看这个小子顺眼了几分：“那我人好的话，仙女姐姐会喜欢我吗？”
田忆语气肯定：“会的，仙女姐姐喜欢好孩子。”
“我在梦里帮仙女姐姐拿了东西，仙女姐姐还给了我糖呢。”
宋云瑾眼里含笑：“糖？”
田忆点点头：“仙女姐姐可好了。”
谭佟看着这一大一小，当众聊起小孩子的梦来，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觉得奇怪，他默不作声地站在宋云瑾身后，觉得这一回丞相老小的性命都会抱住了。
他从未看见过宋云瑾心情如此好的时候，从前没有，宋云瑾踏入朝堂以后更没有。
“画我收了，你再去把你的梦全部画下来，我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帮你实现。”
田忆懵懵懂懂，看了下自己的爹，点点头：“好。”
“散朝吧，丞相和丞相公子今天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
宋云瑾说完这句话，人直接走了，留下满朝文武。
一个头发已经半百的人走过来跟上死里逃生的丞相，声音不低不徐：“丞相是何苦，现在南朝已灭，我们通通都自身难保，何必去管别人的瓦上霜呢？”
“祸从口出的道理，丞相应该比谁都明白啊。”
这话一出，田旭立即就明白了太傅什么都知道了。
田旭苦笑：“是我一时失了分寸，才会招来如此大祸，太傅教训得是。”
太傅摇摇头：“丞相可有仔细想过昨晚死的都是什么人？”
昨晚死的，都是大奸大恶，按律当诛九族的人。
田旭好歹也是一国丞相，被这一提点，立即想了起来，然而宋云瑾以往的手段历历在目，他有些惊疑不定。
“这位新主虽然杀人不眨眼，却并非嗜杀之人，甚至于，你我都知道，南朝已经如前朝一般，腐烂深入骨髓，就算没有这位新主，灭亡也迟早是三五年的事情。”
“而我们这些旧臣，也迟早会成为阶下囚，丞相不也因为此，早有告老还乡的心思了吗？”
田旭默然，自从梁思公主被七皇子逼得永世不得回京，兵权被夺以后，他就有了此意，打算年底就立即请辞，但此事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梁思公主一心为民，却落得那个下场，他看了也有些不寒而栗，当心七皇子上位后也会对他下手。
在他看来，七皇子和先皇一样嫉妒贤能，实在不堪为储君，只是皇室有能力的人都被杀光了，让七皇子捡了便宜。
“虽然死了大半的文武百官，可今年就是开科取士的时间了，只有拔掉那些毒瘤，朝堂才能有新鲜血液流进来啊。”
田旭：“……太傅您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太傅一声叹息：“也不能怪你，你还记得刘成吗？”
田旭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甚至可以说很深，无他，刘成实在是太聪明了，还曾经是他的手下，他曾经很喜欢那个孩子，他道：“记得。”
“要是再有刘成那样的人进来，或许能清清白白做官。”
田旭是寒门出生，又有手段又有脑子，却只想清清白白做官，但最后也被官场染上了几分贪腐之气，当年他原本可以让刘成继续留在京城，可转念一想，离开京城或许对刘成更好。
他知道刘成拒绝过，一次，两次，三次，十几次，几十次，几百次，可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
他不愿意看那个原本眼神清正，一心为民请命，为民谋利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最后变成那些贪官污吏没什么两样。
田旭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默默道：“不错。”
而接下来的发展，也的确如太傅所言，朝堂很快注入了新鲜血液，宋云瑾没有再乱杀人，甚至表现得像一位好君主。
但有了开始的那件事，满朝文武没有人敢再小看他，新朝在他的政法下快速发展起来，成为千年内最大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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