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月点头，就快步离去了。
走到重症病房，对面就是监控室和值班人员，她稳了稳心神，拿出了向繁星事先给她准备好的工作证，深吸一口气，径直走了出去。
值班人员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她的证，这才没多问。
安九月推门进去，姜风此刻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九月心头一颤，就连端着的药物，都险些洒了。
是他。
姜风没有回头，淡声道：“东西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安九月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盘子，走到了病床前，将它放下，她深深的看着姜风的背影，眼中情感不自觉地显现。
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姜风似乎感觉到身后人的停留，微微蹙眉：“你有什么事吗？”
他微微侧转头，与安九月彻底对视上了。
安九月心头一紧，但好在姜风并没有什么反应。
还好，没有认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站着。
姜风也没再多说什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宋译还真是为我操碎了心，你们放心吧，我是不会寻短见的，毕竟这是我最后在这个世界上的几天，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声音虽然落寞，但更多的是解脱。
是替姜暖感到解脱。
安九月眼眶微红，她相握的手来回揉搓着，陷入了深深的挣扎。
“你说，知道自己的死期，每天看着日夜交替，看着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是一种什么体验？现在和你说话的几分钟，就代表着，我已经和死神更近了一步。”
姜风自顾自的说着，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但毫无波澜是假的。
“其实我有时候就在想，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一出生，就一直在给别人添麻烦。”姜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姐姐，我一直都在拖累她……你知不知道，我很多次想要轻生，但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怕死。”
“所以在我听到自己晚期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感觉自己是轻松的，是开心的，我替姐姐开心，真的。”姜风吸了吸鼻子：“活不久了，这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
安九月听不下去了，忽然跑到了姜风身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的声音，姜风应该能够听出来吧。
她看着姜风的侧颜，指间微微蜷缩。
她好想安慰他，告诉他别怕，告诉他一定要开心，告诉他……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
可是她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也没有资格。
“但我也有放心不下的人。”姜风越说越伤感。
他看了一眼安九月，忽然笑了：“这些话，我没办法对他们说，只能对陌生的你说，你不会嫌我烦吧。”
安九月猛地摇了摇头，随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去了桌子处，拿起了那上面的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一段话。
给了姜风。
姜风看到这上面的字，半眯了下眼睛。
这个字体，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这一细节安九月并不知道。
她不知道，姜风早已经把她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原来是个哑巴。
姜风心中想，思考一瞬，这才去看上面的话。
【你带给很多人欢乐，也是很多人的向往，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至少你的出现，对你姐姐来说，是开心的。】
姜风心头一动，他捏着这张纸，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来自于陌生力量的强大。
安九月拿过了纸，又再上面写了几个字。
【只要生命没有到尽头，剩下的每一天都要尽力开心，不管什么境遇，心态很重要。】
姜风抿唇，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安九月：“谢谢。”
安九月和他对视了几秒，就慌忙躲闪开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罩，没再多逗留，转身就这么走了。
“唉！”姜风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推门而出。
他低头看着这张纸，嘴角一勾。
是啊，不管什么境遇，心态很重要。
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体面的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安九月在走廊跑着离开，直到去了地下通道，她背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可就在下一秒，忽然身子一软，蹲下了。
她眼角溢出一滴泪，就连神色都变得空洞了。
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将头埋在膝间，心情是该死的压抑，该死的心痛到难以呼吸。
姜风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她安九月的人。
“我后悔了……”她低低的抽泣着。
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如果从头来过，她想，她会选择姜风吧。
姜暖和陈曦是一同来的，两个人足足拿了两个饭盒，还都是抽屉式的。
“这么丰盛。”姜风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不由的眼前一亮，味蕾瞬间被打开。
姜暖看到弟弟开心，也跟着笑了：“这里面有几道菜是我做的，其他都是陈曦给你做的，没想到，这小姑娘厨艺这么好。”
“嗨，和您比差远了。”陈曦不好意思的笑笑。
姜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姜风的床，只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那张纸。
她走过去，拿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字，愣了愣：“这什么？”
“刚才有个小护士进来送药，是个小哑巴，所以就写下来鼓励我。”姜风随意的说。
“是吗？还有这么好的小护士。”陈曦说道。
姜暖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她将那纸放在桌上，也没再说什么，去了饭桌前。
“姐，姐夫最近很忙吗？”姜风蹙眉问道。
他的话，成功让姜暖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说我好歹是他的小舅子，怎么出了事，也不知道来看我一眼。”
姜风边吃边说。
看起来随意，但也是别有深意。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期盼傅司言来，毕竟……还有些话，需要单独和他说。
但好几天不见人影，自己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时间了，不免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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