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知道四六的情况不容乐观,任由着大夫诊断,自己却是一直看向那毫不设防的睡颜,稚嫩的脸庞,因着发热的缘故,被蒸的红热。
眉头蹙起,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屋内出奇地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图南见大夫眉头一皱,拿过一旁的笔墨,挥手写着药方,写写停停,像是在犹豫着。
“按照这个去抓药,给他熬几贴吧。”将药方给了图南后,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没有效果,准备后事吧。”
图南接过那方子,因着略动医术,一眼便看出,这方子用药都是极猛的,不过也没有办法,四六的情况,只能以毒攻毒了。
但是听到那句准备后事,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让人将大夫送出门,又指使着小厮去抓药,一通事下来,图南的后背已经被浸湿。
“再去端一盘热水来。”图南指使着剩下的小厮,又伸手将四六额头上的毛巾换一边,继续敷着。
等到小厮端来热水,他让人退下去,颤抖着手解开了四六的上衣,再次见着那遍布满身的痕迹,他垂下了眼眸。
伸手将人翻身,光滑白皙的后背,也是惨不忍睹。拿过水盘中的毛巾,不顾着烫手,将毛巾略略一拧,给他擦背。
重复几次后,他的手已经被烫地通红,又给床上的人穿好衣服,等着去抓药的人回来。
午膳时分,四六的药终于熬好了,他也清醒了一小会。
“四六?”图南轻声问道。
四六烧得晕乎乎地,看着图南坐在一旁,立即是要起身,却被身下的疼痛制止住了,昨晚太激烈了,讷讷开口,“公子。”
嗓音虽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嘶哑了。
“感觉怎么样?”图南又摸了一次他的额头,感觉与之前毫无区别。
“还行,就是,有点热。”四六身上,被图南盖了四五床被子,为的就是捂热出汗,什么土方法图南都试过一遍。
“热就还行。”
图南看着他虚弱地发白的嘴唇,接过一旁小厮手中的碗,“来喝点药。”
四六皱着眉毛,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出苦味,他自是不愿意地,偏过头想着像一前一样耍赖过去。
“喝。”图南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点严厉,依着他现在的情况,不喝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四六脑子发热,但是还是听出了那语气中的严厉,公子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
等到药送到了嘴边,他张了张嘴,一口浓重的中药味直击喉咙,他哭丧着脸看着图南,泫然若泣,却是不肯再喝了。
“你若不喝,等你好了便走吧。”图南无奈。
“不喝,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四六话不过脑地赌气道。
图南听言,端着药的手抖了抖,深深地看一眼四六,看样子,是准备将手中的碗递给小厮。
四六被那一眼看的,立即伸手,飞速地劫过碗,一饮而尽。强压着苦味,尽数吞了下去,“喝完了,公子你不能赶我走。”
图南盯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还有活力,心下稍稍放下心来。
下午的时候,四六似是好转了点,还依靠在床上吃了点饭。
但是到了晚上,他又开始昏迷起来,嘴里还说着胡话。
图南在等到的途中,凑近耳朵听了下,他小声喊着的是‘爹、娘不要扔下他’之类的话,而后又是喊着公子,公子救我……
图南忽地就不敢听了,他不敢回想,若是昨晚,若是自己没有睡地那么早,四六是不是便不会,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浮上了一丝冰寒。
等到又熬了一剂药,这次昏迷的四六却是怎么也不肯喝了。
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药灌了一半进去,另一半几乎都是被洒掉了。
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
四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时而哭喊时而嚎叫,加上他又要给他冷敷擦汗,一晚上下来,其实他早已心力交瘁。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能够下许久,久到一辈子。
这几日,信南城都是阴雨天,时而下雨,时而晴朗。
祝无双一行人,来信南城都是抱着不同的目的的,但是真到了这里,又感觉都闲了下来。
一连几天,几人都是待在同仁客栈里的,将祝无双教的扑克都给学得炉火纯青。
这一日,天终于放晴了。早起的人看着这天气,将床上的被子拿出来晾晒,春日雨水多,好不容易有个晴天,可不得给晒晒。
顾君寒瞧着天色,给祝无双留下句话便走了,该是又去办事了。楚言之与东宫流两人,说是要上街看看信南城的店铺,顺带还拉走了宋越居。
瞬间只有祝无双孤零零一人。不过她也没有出去,有赵万生那事的前车之鉴在,她就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里,这总不会有事吧。
四六在放晴的这日早上,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图南看着大病初愈后的四六,像是已经恢复如常,嘴角弯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这么几日了,病情反反复复,的确是让人操心。
“公子,打个商量行不。”
四六一下床,便跑到图南身旁蹲着,仰头笑着,“今日我已经好完全了,那药不喝了,好不好?”
图南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的,看着这重新变得开朗的少年,缓缓开口道,“最后一剂,喝了。”
四六听完,又是皱着眉头,这药真是的太苦了!
不过转眼看着公子眼下发青,这几天公子都担心坏了,自己占着公子的床,他定是没睡好的。
捏着鼻子,一个猛灌,像是吞毒似的,将满蛊的药喝了下去。
图南见状,低头,这人喝药苦大仇深地,嘴角的弧度还没变大,便听得“砰”一声,瓷碗落地。
急急抬头,见到来人,嘴角的弧度瞬间收了回去。
赵世荣。
四六慌神地给他行礼,那晚的事,他和公子都没有提及,可偏偏现下,始作俑者出现了,四六明显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听说你最近病了,恢复得怎么样?”赵世荣威严的声音传来。
这是对着四六说的无疑,他小声答着,“已经好了。”
“嗯。”赵世荣背着手,踱步过来,“你先下去,我和你公子有事相谈。”
四六抬眸一看,公子面色无常,便冲着门外走去,路过赵世荣身旁时,脚步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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