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弯起，笑得不惊不喜，好似早已料到。
“你这是什么态度？”沧笙合上书，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应该表扬我一下吗？”
“表扬什么？”玄嚣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眼睛像不见底的深渊，吸引着她全部的心神，如今泛上笑意，就更是美得荡气回肠。不同于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阴柔，或是阳刚，而是超凡脱俗的淡静安详，其气度之雍容，风姿之无双，无法言表。
沧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讷讷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能猜透这个秘密。”
玄嚣静静地看着她，道：“所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沧笙瞪了瞪眼睛，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是说她和别人不同时，脸上蓦地飞上两片红云。
他无动于衷地瞥着她：“你也知道羞？”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和讽刺，沧笙用力捶了他一拳，威胁道：“再胡说我咬你。”
玄嚣拧眉，沉沉地望着她的腿，反手制住她，搂在怀里，口气冷得不容置喙：“别乱动。”
“有什么了不起的。”沧笙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甜得发腻。他虽然是个无往不胜，指挥千军的杀神战将，可也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她的一点一滴。
“对了。”沧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绛霄楼的那些人呢？”她还有很多解不开的疑惑，想要去问一问。
“杀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沧笙眼角狠狠地抽搐了起来：“他们可能成为我们揭开阴谋的着手点，你怎么就……”
“他们该死。”他的语气猛然一变，眉宇间煞气凌厉。
沧笙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他骤然而起的燥气驱赶一空：“各为其主而已。”不过她却相信，他既然敢灭了他们的口，定是对此事很有把握了。于是问道，“他们是龙胤门的人？”
他的漆黑的双眼静若幽潭，却有暗藏的漩涡在潭底深处：“是。”
“龙胤门是皇帝默许的？”她又问。
玄嚣点了点头。
沧笙手指微微一缩，脸色忽青忽白。
看出了她的反常，玄嚣伸手握上她的手，问道：“怎么？”
“这院子里前两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你可知道是谁？”
玄嚣眸光一闪。
“正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儿子，云深太子。”沧笙长叹一声。将那日在后溪村的种种讲给他听，云深当真是一个心无邪念的孩子，还一心想着上禀父皇，为后溪村里那些惨死的村民报了那些血海深仇。
不难想象，若有一天他听说他一向尊重的父皇就是这起惨案的始作俑者，其失望甚至绝望将会达到怎么样无以复加的程度。
沧笙并不是愚善到要对每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施以援手，只是，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玄嚣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拂开，在她的额角轻轻一吻。冰凉淡薄的唇触到她滚烫的脸，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浮现。
沧笙怔怔地看了他很久，才倏地掀起被子捂住了头。
玄嚣的眼里隐隐有些笑意。
她追他的时候，却也没见有这么羞涩。一贯的惊世骇俗，目无礼法，眼下二人的关系日渐明朗，她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沧笙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龙胤门被您帝君老人家扫荡一空，以后的事情还怎么着手去做？”
“等。”他只一个字，干净利索。龙胤门一事，他也是经由蓐收提起才有所关注，至于蓐收是从何处得来消息的……
就很耐人寻味了。
沧笙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正巧看到他嘴角来不及收敛的笑，高深莫测，甚至有些像看笑话的意味。
她哆嗦了一下，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玄嚣依旧沉静淡然，少了许多肃杀和萧索，更如一副清雅出尘的水墨画——冷清的眉，深沉的眼，完美的轮廓，颀长的身形。他的嗓音也稳重而富有磁性，听在耳中，宛若钟灵天籁。
“蓐收最近命犯桃花。”
一言蔽之，点到而止。
沧笙双手扯下蒙在脸上的被褥，神色古怪道：“不会是你堂妹吧？”
玄嚣嘴角略微翘起，似一弯新月光华皎皎：“不巧，正是。”
沧笙一下来了兴致，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道：“两情相悦？”
玄嚣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早知他二人互有情义，不过一个死也不说，一个死也不认。眼下嘴硬的人放下身段，却不知另一位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去。
“说实在话，”沧笙挑了挑眉毛，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眼里全然是凉凉的笑，“你那堂妹还真是气势凌人。”看不出来蓐收平日里风流倜傥，事不过心，原来好的是这一口。
再气势凌人又能怎样，这世间总会有另一个人，让她情愿放下自尊，放下高傲，只是因为在茫茫人海中，放不下一个他。
于清涟如是，于他亦然。
玄嚣静静地看着在床上兀自玩得开心的她，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只落下一句：“睡吧。”
院里月明如镜，寒冬的风飒飒如刀割，吹着枯树左右摇摆。
玄嚣走在回廊里，脚下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
“你果然在这里。”一道冷漠的女声响起。
玄嚣没有回过头，漠然地望着前方的路，未置一词。
清涟柳眉一扬，顺势靠在回廊的木柱上：“为情而顾？”
“管好你自己。”他不为所动地说。
“可是我觉得有一件事，你很有知道的必要。”她尾音拖得很长，似乎故意在吊人胃口。
“与她有关？”
“谁？”清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屋里那个睡得不知人间几何的小虎妖，回道，“与她无关。”
“那就与本尊无关。”他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
清涟有些愠了，身形一闪挡住了他的去路：“是她所牵挂之事。”
玄嚣果然止住脚步，深邃幽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她无端感到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
清涟忽然想起，娘亲过世之前便说过，神族这一世，只得少昊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道：“魔道大公主逐雁被召回魔宫了。”
玄嚣不语，将视线挪到院子里，等着她的下文。
“她一直以来化名祝砚，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埋伏在人界皇帝身边，曾经接触过龙胤门。”清涟说着，果然见到玄嚣脸上有了一丝轻不可见的变化，她继续道，“她被召回魔宫是为了与鬼道和亲。”
玄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是墨须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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