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平安归来,凛紧绷的神色蓦地一松,连忙起身应了上去:“少君可算是回来了。”说着,又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以确定她是否平安无恙。
“不必看了,我没事。”沧笙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少君真的请到了西君府的人?”凛不免惊讶。
“你以为我这么多天是上山吃闲饭的?”沧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真正惊讶的还在下面呢。
不出沧笙所料,当凛见到马车里坐着的那人时,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隔得不远,她清楚的看到凛的身子一僵。
马车一路向北,漫无目的地前行。沧笙蹲在马车的前方,天毕坐在她身侧,那尊神依旧在车里闭目养神。而凛则化为一道气流,隐在了空气之中。
“他为什么会亲自下山呢?”沧笙不解地回头望了望身后,厚重的车帘挡住了车里眉目如画的容颜。
天毕一笑:“蓐收大人重伤,不宜出行。”
“他手下应该不乏能人异士吧。”沧笙托着腮道。
“帝君总是喜欢亲力亲为的。”天毕又答。
沧笙古怪地看了他半晌:“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天毕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川河流,默然不语。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位青衫飘飘,俊朗无俦的身影,他嘴边漫着奸诈的笑意,悠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天毕啊,赌已约成,总要有个见证人的。不如你就替本座当了这双眼睛吧。”
想到这,攥着缰绳的拳头紧了紧。
沧笙见他不说话,一撇嘴,钻回了马车里。见玄嚣还是不肯睁开眼睛,沉静得好像死了一般,若不是这股强大的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她几乎以为车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西殿下,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您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沧笙实在好奇,他怎么好像睡不醒一样?
玄嚣半晌才悠悠地睁开眼睛,眸中没有半分刚醒时的茫然,冷清锐利得好像一把收进剑鞘里的绝世宝剑。他看着她,还未开口,沧笙就感到了一股压力已经袭满了全身。
她哆嗦了一下,低声嘀咕道:“冷死了。”
能够在玄嚣面前如此举止自若的人,不是太聪明,就是太傻。不是有把握,就是不要命。而他八万年来除了蓐收和青帝宓羲二人之外,也没见过第三个。
当然,今天他长见识了。
瞥了她一眼,他又迅速把眼睛闭上,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眼的东西。玄嚣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烦躁压抑,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会跟这个女人一起上路。
沧笙气不打一处来,神仙了不起吗?不还是要靠她来感应风氏玉。艺多不压身,古人诚不欺我!现在她有了这层倚仗,还用怕他?
想着,腰板也不禁挺直了三分,刚要继续开口,却发现无论如何嗓子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沧笙心知一定是玄嚣这厮搞得把戏,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以示自己不满的抗议,可对方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仍旧闭目养神。
过了很久,那双淡如雪色的唇中才轻缓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沧笙泄了气,难得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可是那双眼睛里却委屈得直冒火。
窗外的凛虽然有心相帮,可是毕竟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更何况玄嚣此举没有伤及少君,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天色已晚,主公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暂宿一宿?”不知过了多久,帘外传来天毕的声音。
玄嚣不轻不重地“恩”了一声。抬眼扫过沧笙,她立刻觉得嗓子里喑哑的感觉消失一空,有些痒痒,不免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出声,连忙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算你狠。”
“少君过奖。”他淡淡地起身下车。
车里的冷香随之消散。
沧笙低声咒骂了几句,也跟了下去。
月过中天,浅浅的光华投射在地上,描画出两道剪影,正是天毕恭敬地站在玄嚣的房间里。
天毕那番亲力亲为的谎话也只能骗一骗沧笙这个等级的人了,天知道若是每一件事都要由帝君亲自出面,恐怕帝君在完成大业之前就得被活活累死了。而他,虽然不知道帝君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绝不仅仅是寻找风氏玉。
“主公为何要一路北上?”行路在外,他们一向称玄嚣为主公。
玄嚣冷清的嗓音辨别不出任何情绪:“已经荷月了。”
天毕微怔,仍旧不解:“主公明明知道这是那些小人的算计,想用风氏玉拖住您的脚步,为何……”
“他们既然想看本尊被琐事拖住,本尊成全他们又何妨。”玄嚣嘴角一弯,却不是在笑,声音好似要融入这低沉的夜色,“流苏恐怕是开了。”
“一箭三雕,出其不意。”天毕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钦佩之情,“主公真是英明!”
时过八万年仍然如初。帝君与生俱来的天赋辅以坚不可摧的决心,就造就了这番所向披靡的实力和睥睨天下的气度。最可怕的,却是他的一颗心,冷静,缜密,无所不晓,没有什么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脱。他的运筹帷幄,他的洞若观火……他身上仿佛没有任何弱点。
只是仿佛而已。
他终究还是有弱点的。并且弱点越少,也就意味着越致命。
翌日,沧笙难得起了个大早出门遛弯。
询问天毕后,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西北交界处的平遥镇。这个镇子虽然仍归属西郊,不过已经不像一路走来那些城镇一般荒芜破败。
沧笙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想,一路上玄嚣一直闭着眼睛,是不是因为几万年来他治下的繁华盛世那残破不堪的如今,让他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可是想起他那事事不挂心的性子,她又不确定了。
“少君,再走就出镇了。”凛牵马跟在她身后,眼见不远处的石碑,出言提醒。
沧笙回过神来,不禁惊讶:“咦,这个镇子这么小?”
从朝阳未升走到现在,镇子小?凛抬头望了望已经处于西空的太阳,默然不语。
她摸了摸肚子,回过头道:“凛,我饿了。”
走这么长时间谁不饿?凛无奈地叹道:“少君请上马。”
沧笙接过缰绳,才注意到这匹棕色的骏马。高大的体态,昂首挺胸,和它的主人一样训练有素,却并没有收住它纵横万里的兽心,一双莹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刚强和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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