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去袈裟，脱了鞋袜就盘膝坐到了床榻上，手中时常捻动的佛珠被他戴到了手腕。他闭眸，减缓有序地调整呼吸。
半响，他呼吸有刹那的凌乱，睫毛轻颤，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司沐兮不敢靠近，只站在墙角，确认床榻上的人呼吸平稳，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直接穿墙走了。
她前前后后待的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也没有靠近容空，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系统分明看到，任务对象对小宿主的好感值变成了二十六。
还真的......
手段高明......
司沐兮确实是在半路折返回来的，至于折返回来的原因，却纯粹是担心容空，不是为了做任务。
她离开的时候，容空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再加上容空院子没有伺候的下人，若是容空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折返回去，总要看到容空真的无碍才回自己的院子。
至于容空知不知道她返回，那就不是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的了。
月色当空，司沐兮在司府晃了一圈才回了自己的院子，鬼魂是不需要睡觉的，她每日在院子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无趣极了。
这会儿刚刚解决了外来灵魂，她心情格外舒坦，倒是不想立刻回去看书。
飞阳亦步亦趋地飘在他的大小姐的身后，直到那个曼妙的小姑娘停下脚步唤了他一声，他才上前一步，“大小姐有何吩咐？”
司沐兮叹了一口气，吩咐自然是没有的，只是......“飞阳，大师答应我会开鬼门送你离开，你......过几日就要离开了，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飞阳低垂着头，饶是仇人已经魂飞魄散，他依旧带了几分煞气。那是他想着，他的大小姐本该可以尊贵无比，幸福快乐地生活在司家，到了年纪便可以择一良婿，日后必定也是幸福美满，儿孙满堂，却被人害到了这个地步。那是他的执念，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的执念。
他抬眸扫了小姑娘一眼，那是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弯唇笑了笑，“有是有，只是这会儿还不能告诉大小姐，等属下要离开，再告诉大小姐如何？”
飞阳似是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问。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她不跟他一起离开，也没有问她留下来是想做什么。
总之，在他看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不会是错的。
容空在第二日就禀明了城主，那害司家人的东西已经被除去，司沐兮就跟在容空身边，轻轻地攥住容空的衣衫，待在他撑起的伞下，看着城主脸上的夹杂着悲痛的喜悦和感激，蓦然失了言语。
城主一家待司家是真的好，她始终以为那种好是因为城主受教于她的父亲，后来才知道，城主对司家，是有亏欠的。
城主离开司府，容空也撑着伞往回走，他将那个丝毫不受佛性影响的小女鬼送回院子，道了别就打算回自己的院子继续修行。
谁知刚刚转身，他低眸就看到自己的衣袖被一只苍白没有血色的纤细手指拉住，他心里涌现出一丝别的情绪，回头看去，司沐兮弯唇对他笑了笑，“沐兮可否再请大师帮一个忙？”
容空转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答话。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他离开韶光寺那天，韶光寺里的天才神算子手里捏了三枚铜钱，双眼发光地看着他，笑得没有半点儿出家人的慈悲和内敛，“容空大师，此次出行，我给您算了一卦，您想不想听卦象？”
那时候他只看了神算子一眼，抬脚就打算走。韶光寺的天才神算子最是喜欢给人算姻缘，但凡神算子主动开口的，都是和姻缘有关的，可他一个和尚，哪来的姻缘，当即他便不想理神算子。
谁知那人并不放弃，站在通往韶光寺的万层阶梯上，大声嚷嚷，“容空大师，您老人家红鸾心动了耶，而且指向北城，这一次出门，您下次回来估计就是跟主持说还俗的......哎，您听到没有？”
他不想听到，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那神算子还真的从未算错过任何一个卦象。司家的这个小姑娘只要拉着他的衣角，对他弯唇笑一笑，他便觉得，无论她要提什么请求，他都是可以答应的。
这是不是喜爱，他也不清楚。可是这世间，也唯有她能做到，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让他为她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
【......好感值......三十......】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司沐兮将系统的提示音抛在脑后。
容空敛眉，“姑娘需要贫僧做什么？”
“沐兮想请大师收服滞留在城主身边的鬼婴。”司沐兮行了个小礼，模样乖巧，又带着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惯有的贵气。
容空不喜多管闲事，也不喜像他的师兄师弟那样心里眼里都只有苍生，他虽是僧人，但就像主持说的，心比谁都要冷。
他在见到北城城主的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到了城主肩膀上的鬼婴，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也会时不时入梦，扰乱人的心境。久而久之便也是会使人心力交瘁。
没人发现，他也不想管，只是......睫毛颤动，他捻动佛珠，轻声答应，“好。贫僧能否问一问为何？”她要的收服，该是想要带着那鬼婴进鬼门的，那总不该是素不相识的才是。
司沐兮眉眼弯弯，“若大师再回答沐兮一个问题，沐兮再告诉大师，如何？”
那笑容如春日的海棠花，开得荼蘼。容空眼神一闪，眼睑微微下垂，“姑娘请问。”
“这世间的情爱能在一个人心中停留多久。”她问。
容空只觉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他眉心微蹙，生硬地回答，“贫僧不明。”
“那等大师什么时候能回答沐兮这个问题了，沐兮再告诉大师如何？”司沐兮掩唇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说完便转身直接穿墙入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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