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同样的泥腿子，现在一跃出龙门，连丫鬟都有了，蔡老汉心下唏嘘，可惜这种风光，与他家没半毛钱关系了。
吃着小红端上来的花生果脯，蔡老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许有德知道他可能有事，也能猜到他为了什么事而来。不过他现在虽然是名义上的当家人，可说话不顶用，若是胡乱应承下什么话，反倒惹家人不快，何苦呢。
再说蔡氏也是混账加无耻，伤了他儿子，他没必要上赶着帮忙。
两人扯了一会儿咸蛋，蔡老汉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有德啊，我那闺女，确实是混账，对不住你们，可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了……眼下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热闹，可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话里透着凄凉，偌大个老汉子，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唉！”
许有德到底是心软，听不得几句，就差跟前的五郎去喊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说话不算数，跟前的什么三丫五郎六郎更不能作主，只能去喊廖青夫妻过来。
很快，廖青和许娇娇都过来了。
“廖青啊，这是蔡氏的爹，他家就他跟蔡氏两人了，这大过年的，两个人都不能团聚，怪可怜的……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蔡氏给提前放回来？”
廖青与许娇娇对视一眼。
这种事，许老三这个当事人不在，许娇娇这个亲妹子就最适合拿主意了。
许娇娇看了看许有德，明白了几分意思，沉吟道：“我们可以去试试看。不过，前提是蔡氏必须悔过，不能再来找三哥的麻烦，否则，就算能放我们也不会放她回来。”
“中！中！”
蔡老汉连连点头，这条件不算过分，是应有之义，人能放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商量已定，不到一刻钟，车正廷就进屋来报，“大人，马车已备好。”
廖青点头，领头出了屋，四轮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门前，前室上却已经坐了一人，正是纪芙。
纪芙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笑道：“跟衙门打交道，哪里少得了我这个师爷？”
纪芙行事老道，有他出面确实好办事一些，不过这次并不是大事，许娇娇怀疑，他是在老许家憋了几天，闲不住了，想出门逛逛了。
廖青便回头向车正廷，“既然纪夫子要去，你就不用去了，就呆在家里吧。”
车正廷点点头，小镇上应该没什么人难得住廖公子夫妻的，他呆在家里可以继续练功，不用浪费时间。
不过，蛾儿却是要跟着去的。
蔡老汉看着一众人，男的挺拔矫健，女的娇俏艳丽，心下暗自咋舌，果然是当了老爷的人，这还没上任，就有了这么一帮子人前呼后拥，不得了啊！
“蔡老叔，你也上来吧！”
许娇娇等人上了马车，却不见蔡老汉动身，便喊了一声。
蔡老汉迟疑了，“这，这不合适吧，我还是走路好了，我就走着，我赶得上你们……”
眼前的一幕，刷新了他对老许家的认知，所谓鲜衣怒马，权贵门庭，不外如是，他不由觉得，自己得懂点规矩才是。
许娇娇一笑，“这么麻烦作什么？这马车够大，您还是上来一起赶路吧，免得耽误时间。”
蔡老汉推辞不过，上了马车，发现果然够大，前后两排座椅，加上他，也才四个人，伸手伸腿都碍不到别人。
车里铺装也够漂亮，厢壁全是厚绒布料，靠在上面一点也不硌人。屁股下的座椅，又宽又长，上面不知铺着什么料子，软乎乎的，都能直接躺下睡觉了。
中间甚至还有一张木雕花小桌，上面还放着一些茶点……
奢侈啊！
今年是个暖冬，天气好，路也好，马车跑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水镇衙门。
纪芙停好车，跟廖青打了一声招呼，便独自进去了。
蔡老汉打算下车，可看廖青和许娇娇都稳稳当当的坐着没动，心下纳闷，又不好意思催促，便又坐了下来。
廖青两人知道，这个时候，主簿大人是大概率不在衙门的，过年嘛！纪芙进去后，还要找人去喊主簿来，这一来一去，还得有会功夫，与其去衙门里坐冷板凳，还不如坐在马车里舒服一些，因此，都坐着没动，有师爷出马就行了。
……
清水镇的牢房不大，拢共也就十来个号子，现在是过年，仍然有三四个人被关在里面，蔡氏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的她，瘦了一大圈，满脸憔悴，嘴唇干枯，躺在一堆稻草堆上，头发乱糟糟的，沾了一头的草渣子，整个人有气无力。
“咣当”一声，一个年轻的狱卒靠在铁门上。
蔡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嗤！”
狱卒嗤笑了一声，“干啥？干啥？就你那模样，还怕有人对你干些啥不成？”
蔡氏不语。
“咣！”
狱卒突然用手里的水火棍敲了一下铁门，在这寂静阴暗的空间里，显得无比的刺耳。
“这大过年的，爷几个还得来这里伺候你们几个混蛋！真特娘的倒霉，你这女人，长得倒胃口，不知声音咋样？不如唱支小曲来听听？”
边上还有一个狱卒，听到这里，也转过头来。
蔡氏嗫嚅道：“我……不会……”
蔡氏原本的风格不是这样的，她向来是彪悍的，只不过自从到了这里，没能彪悍起来，被人几棍子一打，饿了几天，便懂得了一些道理。
在外面，她可以不管不顾，仗着力气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可在这里，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她头一次知道了“无助”这个词的含意。
特别是有两个犯人，被狱卒隔天就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再扔回牢房时，其中一个全身哆嗦，连吃饭的碗都端不起来；另一个就如尸体一般，一动不动，上面甚至有苍蝇飞舞。
她不知道这种遭遇会不会落到她头上，但她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个社会的恶意。
还有环境。
牢房阴暗潮湿森冷，终日见不到阳光，呆在这种屋子里，全身上下一天到晚就都是冷冰冰的。这且不说，最要命的是，气味不好，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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