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在这间审讯室里，不久前陈疯和李同洲就是在这里结盟。
短短时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
可是，彼此的关系，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同洲一个劲的挠头，也不说话，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着。
不一会，整个审讯室里，烟雾缭绕的，都有些呛人。
“给我也来一根！”
就在沉默间，陈疯忽然开口。
李同洲愣了一下，掏出一根华子，走到陈疯跟前，递了过去。
陈疯接过华子，李同洲又给他点燃了烟。
一切倒是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陈疯吸了一口之后，整个人完全的放松了，瘫坐在座位上。
他倒是表现的一点都不愤怒，开口道：“投靠了娄玉阶，有以前快乐吗？”
自从李同洲选择投靠娄玉阶时起，就注定着，又要回到那个看人脸色的过往。
想了想，李同洲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早就给了答案。
他说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已经五十一了，没有什么机会了，这次机会要还是抓不住，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说实话，那一夜你从康家出来后，消失不见，我反而放松了一些，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起码我投靠娄玉阶有了理由！”
“或多或少，在心里能说服自己一些！”
“那几日的徘徊，终究是让我想明白了，命运其实还是掌握在我手上，既然你陈疯靠不住了，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投靠娄玉阶？”
“我在官场这么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更是见多了阳奉阴违，到最后，自己居然差点用道德把自己束缚起来了！”
“和命运比起来，道德算什么？尊严算什么？狗屁都不算！”
“连立足的资本都没有，谈别的就是虚伪！”
听着这一番绝情的高光论调，陈疯很是平静。
他眯着眼睛，随意的说道：“你选择投靠娄玉阶我能理解，毕竟，明面上看，他比我能给你带来未来！”
“你要是提前对我说，我敬你是条汉子，绝对不会为难你，即便此后成为对手，也不会看轻你！”
“可是，当日在大唐芙蓉园，我早就给了你选择，你那时候选择娄玉阶，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后捅我刀子！”
“你为什么表面上站在我这一边，却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选择不同的路，这是一个人的自由，他从不会去干涉。
可是，背后暗算，这让他无法容忍。
李同洲将一根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咳嗽了一声，才说道：“你做事就是太霸道了，一点余地都不给别人留，当时你就不能柔和一点，为什么非要让我抓娄越，非要立刻证明我的立场呢？”
“我做事一向如此，绝不会因为你李同洲而改变！”陈疯目光一冷。
李同洲忽然激动的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你陈疯是可以这样霸道，你有实力，有背景，有辉煌的过往！”
“可是我不行，我战战兢兢才走到了这一步，一步走错，就是深渊！”
“爬到这个位子，我是干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可是，我的肩膀上也扛着许多人的希望！”
“我老家年迈的老母亲还健在，她老人家还为我这个副厅长而感到自豪！”
“而我们村子的人，我有一个是一个的，帮了很多，光资助考上大学的孩子就十几个，那条泥泞的村庄大道，就是我修成了水泥路！”
“我家亲戚有七八个因为我端上了体制内的铁饭碗，我的女儿还在国外留学，接受优质的教育！”
“我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骄傲，我决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从这个位子上摔下来，绝不能！”
从一个农村孩子爬到这个位子上，确实是不容易的。
而且对于一些落后的农村来说，村子里出现了一个高官，那便是举村的荣耀。
这些年，李同洲背负着的，也不单单是自己的命运。
还背负着自己家人的，亲戚朋友的，甚至村子里老乡的命运。
他只能一步一步的顶着压力往前走，要是他倒下了，背着的东西，都会摔碎。
“真是可笑至极，你说的这些，说白了，还是你自己贪恋权位罢了，别拿其他人当借口，按你所说，其他村子要不出一个副厅长，整个村子的人都还不活了？”陈疯嗤之以鼻的说道。
有些人有些事，确实居高难下。
可是李同洲并不是，他只不过是想多了。
得不到理解，李同洲似乎很失望，眼神空洞片刻，却忽然目光一冷。
他爆发出比刚才还激动的情绪，带有几分咆哮的吼道：“你当我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不反驳，可我就是要往上爬，拼尽一切的往上爬！”
“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因为家族势力，就可以轻松的走向别人拼尽生命都得不到的高位！”
“我就是不服！”
“我要爬啊爬啊爬，等我爬到顶点，我要让所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瞧瞧，我一个农村出来的无依无靠的人，是怎么把他们踩在脚下的！”
“我......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了！”
说到最后，李同洲浑身的气力一泄，整个人都释然了。
他从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这一刻，却似乎是把自己最脆弱最自卑的一面，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了。
陈疯眯着眼睛，就那么看着李同洲。
忽然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怜，活的太累了。
“你永远都爬不到顶，因为你所追求的东西，没有顶，不管爬到哪一层，抬头一望，总会有人在你的脑袋之上！”
陈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算了，这些你不会懂的，你这次抓了我，怎么处理我？”
权力、欲望，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爬到顶？
这个李同洲已经入魔了，多说无益。
李同洲收了收情绪，说道：“你在娄玉阶的家里，杀了人，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定你一个杀人之罪，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你做的很多事，都是我擦屁股的，其中光是杀人事件，就不止一件，而且被你杀死的人，也并非都是你自卫，很多都是你主动杀的！”
“那几件杀人事件中，我都能拿出直接的证据来，所以说，这一次进来，你是真的出不去了！”
“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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