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红酥手。黄縢酒入口，朝云鬓摇首……”
半躺在一张四足行脚榻上，王宗器一边享受新罗美婢的体贴服务，一边慢慢哼唱着一首非常应景的词牌子。
前两日，得知其生病，跟他一起逛过勾栏、挨过毒打、蹲过臭号的白子仕曾来探望，顺道留下了这首用以自娱的“未具名”。
未具名，就是没署名。
白子仕留下这首词，给王宗器填自己的姓名，为的就是偿还他之前请客吃饭的人情。
“给之也是个妙人，哈哈哈。”
想到这里，再看看身下妙人，王宗器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顷刻之间便云消雨收。
没办法，这些日子要调养身子。他阿爷和大父都吩咐过下人，不许让他玩得太过分，最多也只能浅尝辄止一番。
“少爷，待会儿您服完五灵脂，老太爷特别吩咐让您用碗牛肉羹再休息。”整理了一下妆容，用清茶漱了漱口，那个新罗婢又依偎在王宗器身边，用讨好似地语气说道。
也就因为她仗着是新被买来的，所以王宗器还带着股新鲜，稍稍多疼惜一点，否则其它婢女敢提“五灵脂”、“牛肉羹”这两个词，王宗器当场就能赏她们个大耳刮子。
那五灵脂是什么？简而言之，可以理解为类似耗子屎的东西。之前不知道不要紧，现在知道了，每每想到自己这些天吃了这么多这种药，王宗器想想就感觉恶心反胃。
而那牛肉羹，王宗器也不明白，为何他大父一直坚持要他每天吃好几碗？哪怕厨子的手艺不错，牛肉羹做得也挺鲜美的，可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不是？
“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过到头啊。”王宗器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命运对其何其不公平。
他认识的那帮狐朋狗友，春闱结束之后，全都整日整夜地放浪形骸。只有他因为生病，所以一直宅在家中好几天。
“少爷我闲得骨头都生锈了。”王宗器掐了掐新罗婢的脸颊，一脸无奈，一心想出去玩。
那婢子伸出双手，笼住了王宗器的脖颈，巧笑嫣然道：“我再给少爷松松……”
然而，王宗器注定是等不到婢女来帮自己松骨了，倒是有一帮五大三粗的壮汉，正迫不及待准备给他这位王家少爷拿捏一二。
呵斥声、怒骂声、呼痛声，突然从前院传了过来。以燕六儿为首的不良人，举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拿着家伙什一股脑地冲入了王家大宅。
前院有些家丁护院拿着哨棒刚想阻拦，燕六儿当即就用擘张弩教给了他们一个道理：都是打工人，给主家卖力气可以，卖命就是血亏。
那个被燕六儿射倒在地、身上流出一地鲜血的家丁头目，便是这道理的证明人。
射出弩箭，把擘张弩丢给一个手下，让他代替自己上弦。燕六儿一把抓过个抖得跟鹌鹑似的家丁，掣出别在腰间的障刀，把刀刃贴在那人脖颈上面。“王家那爷仨都在哪里？说！”
明白了道理，人也自然变得恭顺起来。那家丁直接当了带路党，一路带着燕六儿等人闯入王家这座足足有四进的大宅院。
而他们最先逮到的王家人，便是刚刚准备接受婢女松骨服务的王宗器。燕六儿一脚踹开了这位王家少爷所居房门，其手下两个不良人不顾新罗婢女高声尖叫，如狼似虎地扑将进去，把脱得只剩犊鼻裈的王大少爷拎小鸡似地捉出了房门。
也就在这时，有几条人影穿过院门走进王宗器所在的院子。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从后院急匆匆赶来的。
“尔乃何人？”
那些人里，为首一个人看到燕六儿他们，当即开口喝问。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王老爷。而看见被捉住的王宗器，他立马开口说道：“你们这班狗鼠辈，赶紧放开我家元子！”
“你家元子？”
燕六儿眼前一亮。
“这么说，你就是王家现在管事的王老爷咯？你是不认识某，还是不认识某身上这身官衣？你家恶贯满盈，如今已然事发。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
跟在燕六儿身后的那些不良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将这几个人拿下。他们都知道了，今夜是京兆府的府尹兼北庭大都护那位大人亲自督办案件，此时不用心办差更待何时？
“糊涂，和这帮鹰犬费什么口舌，他们能听你讲话？”苍老的声音，蓦地从王老爷身后传出，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走上前来。“只有打死这帮子恶犬，咱们爷仨今夜才能有活路。”
“动手！”几乎同一时间，燕六儿和那位王老太爷，各自喊出了一句相同的话语。
嗖嗖嗖……
第一波交手，两边人马都射出一波箭矢，区别就在于：不良人这边用的都是弩，而跟在王家爷俩身边的人用的则是清一色的骑弓。
在动手的瞬间，燕六儿立马将彭排竖立于面前。涂了厚漆、装有皮面的盾牌上面，噔噔噔的中箭声响个不停，箭矢传来的力道震得他举盾手臂阵阵发麻。
“不好，这里面有胡人射雕手！”燕六儿当即心道不妙。他当过几年戍边的军卒，与胡人在草原上交过手，见识要比普通的顺京不良人高出不少。
大景的军匠技艺高超，军中多用擘张弩、蹶张弩或腰引弩，弩手不消常年累月的训练，只要眼神足够好，熟悉用弩最多不过十几天就成。而胡人在草原游牧，因为军匠人数稀缺，所以用得最多的还是骑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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