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阵雨绵绵。
阴雨绵绵的天气加上入暑前的闷热, 人们的心情也如同这灰暗的天色一般。滴滴答答的雨滴落下来，沾染着昨日飞马扬起的粉尘。精致的蓝绸官靴面上沾了一层水渍, 绣着暗金色飞凤的衣角也晕染了水色而更加深沉。
“秦王殿下, 陛下服过药后已经睡下了，这您看, 还是先回吧。”伺候昭和帝入睡的苏常侍从殿内出来, 望见李颂还未离开。眼见着雨愈下愈大了，不由得劝道：“陛下这回受凉, 才刚睡下不久, 依老奴看, 没有一两个时辰是醒不了的。”
“父皇情况可还好？”撑着伞的女子从伞下露出了一片光洁精致的下巴，声音微冷清越。
“太医看过, 多半是因为陛下夜里批阅奏折时受了凉，仔细养些日子便能痊愈。”苏常侍回道。这说辞同昨日周王问询时回答的相同。
“既是如此，本王便不打扰父皇休息了。一切有劳常侍大人了。”说罢，李颂便转身离开。
“秦王殿下且等等。”
李颂回首, 顿足。
“殿下若是有要紧的折子, 不妨让老奴代为呈递, 陛下醒来后兴许就看到了。”苏常侍看着李颂手里握着的紫皮折子说道。
大魏朝廷上奏帝王的折子以颜□□分，紫色为亲王、公主以及柱国公一级, 红色为二至四品宗亲勋贵。洛都官员及地方官员三品及以上为蓝色, 其余则为青色。
李颂所呈上的折子自然是紫色。
只是……
苏常侍忆起这些日子, 陛下的御案上这类紫色的折子较往日多了些。若依照往常, 每到处理政务时, 陛下头一个翻看的便是紫色的折子。只是，这接连五六日，陛下一反常态将这些往常重要的折子扔到一边，即使最后看了，也是翻看过一眼后便不再看了。
而这时，苏常侍敏感的察觉到，陛下的心情在看过这些折子后急转直下，脸色也阴沉了些。亲王公主及柱国公上的折子，天子若是不批复，按照规矩便会停留在御案上五日。而这些折子里，居多都是秦王李颂所上的。
不知道秦王奏折里奏了些什么，竟惹得陛下不悦。
“不必劳烦苏常侍了。”李颂拒绝了，她心知肚明，“这折子若非本王呈上给父皇，想必父皇怕是不会看的。”
她望向笼罩在阴阴雨幕中的明光殿，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此时，雨开始变大，从淅淅沥沥到嗒吧嗒吧。苏常侍看着人消失在雨幕中，转身回明光殿了。
“吱呀吱呀。”外面风雨忽急，一扇未被关好的窗被雨击打在风中摇摆，发出刺耳的声音。苏常侍眉头一皱，一面想着殿内的侍人伺候得不用心，明日要申斥，一面急急轻步走过去，将窗户小心关好，唯恐惊了御帐里的天子。
然而御帐之内的人已经醒了，发出了几声轻咳。
苏常侍一惊，赶紧过去伺候已经坐起身的昭和帝穿鞋子，便听见上方传来声音，“秦王离开了？”
闻言，苏常侍不禁猜测方才昭和帝是醒着的，口上回答道：“回陛下，秦王殿下离开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了。”
“是吗。”昭和帝喃喃一句便无言了。
“刑部与大理寺今日可有折子递上来？”昭和帝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亦是泛着病态的白色，且干燥起皮。神色也有些疲倦，忍不住捏了捏鼻梁处。
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染病的缘故，自四月以来，昭和帝总觉得身体有些疲惫，晨起时，往常时候只需要苏常侍叫三声便能醒了，如今却要陷在睡梦中，身子也是昏沉的。诊脉的太医也说是上次中毒过后的后遗症状，叮嘱要多加休息，不可劳累。
只是，军国大事压身，朝堂事情纷杂，一刻也轻松不得。
“未有见送来。”苏常侍答道，眉眼间有忧虑之色，劝昭和帝道，“陛下，太医都叮嘱您要好好休息。今日休憩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还是再歇歇吧。”
“躺下也睡不着了。”昭和帝听着殿外风雨骤作，渐成瓢泼之势，叹道，“朕也想多休息，只是心里面担着事情，纵使是躺在床榻上也是醒着的。”
昭和帝勤政，没有谁比身边人苏常侍更清楚的了。他也不再劝，因为知道自己劝不动的。
“周王与许昌可有来过？”思及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昭和帝问道。
“皆未来过。”
昭和帝眸中一片深沉，“倒是沉得住气。”
苏常侍默然，心中知晓天子言外之意为何。
今日似乎老太爷的脸色格外阴沉，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雨势之大便如同倾盆而泼，屋顶上的瓦片都要被掀飞下来，廊檐外碎片狼藉。行道树被撕扯得左摇右摆，树叶被雨打落，被风挟持着狂舞，幼嫩的经不住摧残，竟从中间被撕裂开来。
街道两旁早已经没有了行人。马夫驾着□□的马车艰难地在雨中行进，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在雨势彻底变得恐怖之前将将赶到了□□门口。几名侍人冲上来打伞，护着秦王，饶是如此，李颂回到府上时浑身仍然是淋湿了。
“风雨如此大，也不知道避一避再回来，若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风锦念虽说有些埋怨，却还是一面指挥着侍女去浴殿放水准备衣物，再吩咐厨房熬一些驱寒的药汤来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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